胡春雷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水乡。那儿天蓝,树绿,空气清新,人儿水灵。多年以后,我才为这个小乡村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纯洁、质朴。
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故乡很简约。风轻轻地吹,水静静地流,人也简单地生活着。当第一缕晨曦穿过云层,轻柔地洒向乡村每个角落的时候,我那勤劳而可爱的父辈们,早已荷锄劳作于田间地头;直至落日的余辉拖长那人那牛的背影,他们才满意地点上一根纸烟,牵着他们的“宝贝”,回家与老婆孩子热炕头。
简约的生活让人变得很简单,几十年前的乡村大抵如此吧。可人的心思有些奇怪,总不愿圈囿于某个特定的生活方式,总想改变,寻求突破,用一句通俗的话说,总想生活得更加有滋有味。于是,养猪的人多了,养鸡鸭鹅的人多了,种粮大户多了,做小买卖的人也多了。人们的生活正悄悄发生着变化,变得越来越美好。
不知何时,有几户人家从商店里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匣子搬回了家,旋转上面的旋钮,就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有人唱歌,有人讲故事。多么神奇啊!难道世上真的有妈妈讲的故事中那个美丽的小魔盒吗?我兴奋地告诉妈妈自己的新发现,妈妈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那不是魔盒,那叫收音机。”管它叫什么呢,总之那个小木匣子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充满了魔力。每个人搬来一个小板凳,围坐在它的周围,静静地听,谁也不许说话,若有谁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就会立刻遭到伙伴们的严厉批评。
可小孩是没有自主权的,收音机的控制权是在大人那里。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泡上一壶浓茶,三三两两来到有收音机的人家的院子里,像小孩子一样围坐在收音机前,一边听新闻,一边喝着茶、抽着烟,评论着国家大事。小孩子想听故事,刚伸手想换台,却被大人立即大声训斥了一顿,赶到了一旁,只好撅着嘴傻坐着,不敢言语。
在所有的节目中,大人们最爱听的是有关农业生产方面的信息:国家又出台了哪些惠农政策呀;谁变成了“养猪状元”受到了表彰呀;谁又成了致富能手,一年就变成了“万元户”呀……大人们听着,笑着,议论着,同时心底也在盘算着,往后自己要更加努力,多种粮、多养猪,像广播里宣传的那些致富能手一样,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尽快发家致富。
渐渐的,拥有收音机的人家越来越多,几乎家家都有了。这对孩子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可以尽情独享自己喜欢的节目,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拥挤在一起抢台了。那充满少儿情趣的“小喇叭”和“星星火炬”;那飞扬着沙场尘烟的《杨家将》和《岳飞传》;那歌颂革命精神的《林海雪原》和《夜幕下的哈尔滨》……一泓泓清泉滋润着干渴的心田,一缕缕阳光照亮心头的明灯。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被外面的大世界吸引和震撼,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
几十年沧桑巨变,如今,电视、电脑、手机等现代化网络媒体已入万家,收音机已不知不觉从人们的生活中渐渐淡化了。可在记忆深处,它那清新悦耳、令人痴醉的动人乐音,仍牢牢地植根于人们的内心深处,永远无法磨灭。偶尔听到它,会觉得它依旧那么亲切和温馨,让人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想,人们之所以仍然怀念它,是因为它曾给那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美好的希望,见证了人们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让生 活 变 得 更 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