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辉
妹妹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个工作,自己租房住。每隔几天就会给家里打电话,分享喜怒哀乐。有一次她非常生气地说:“等房租到期了,我就换个地方,房子隔音不好,两边都太吵了!”
仔细一问,东隔壁住了一家三口,每天早上七八点孩子上学,都要吵闹一阵。而妹妹的公司九点上班,正是她享受起床前最后惬意的时候,但隔壁的“快点刷牙!”“咋还没吃完?”“水杯忘了没?”……种种大喊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叫人心烦意乱。
妹妹捂着胸口:“要是养孩子都这样,我将来宁可不要孩子,太费妈了!”
西隔壁倒是没有孩子,但吵闹是一样的。六七十岁的老两口,吵起来不输东隔壁的娘俩。他们吵架的频率不高,一般是每周一次,大多在周末。“明天闺女回来,叫你买鱼你买了没?”“咋啥都忘!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降压药怎么又吃错了,你 血 压 上 来 不 舒 服 别 跟 我说!”……种种吵闹,不一而足。
妹妹捂着胸口:“要是人老了都活成那样,我宁可英年早逝!”
我只是微笑。生活可不就是这样?老人孩子,柴米油盐……各种事儿。有时候难免急躁,冲对方大吼几声,多正常啊!
但妹妹不这么想。她说,孩子不应该是香香软软乖巧懂事的吗?老年夫妻不应该相濡以沫更加温柔有耐心吗?
应该?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孩子都应该健康聪明可爱,年轻人都应该帅气俊美朝气蓬勃,中年人都应该功成名就游刃有余,老年人都应该睿智慈祥……如果都这样,世界就应该花常开月长圆,饱满无缺了。可是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完美的,古人早就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花不开,月不圆,才是常态啊!
这番简单的道理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说,妹妹又打电话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发现,隔壁的月亮好圆啊!”怎么回事?
妹妹说,她昨晚加班回家,回到小区,正好看见隔壁妈妈下班回家,很疲惫的样子。她的小孩跑上前,抱住她:“妈妈,你累吗,我给你洗了你最爱吃的葡萄。妈妈,我爱你,爱你最多,就像,就像……”抬头四顾看:“就像圆圆的月亮那么多。”妹妹说,当时隔壁的妈妈就笑了,那笑脸,比月亮还圆。
另一家呢,前几天傍晚老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儿女们开车送她去医院。妹妹正好取快递回来,看见老爷子陪着上了车,一脸担忧。又笨拙地下来说:“你妈妈的毯子忘了拿,没有那个毯子她睡不好。”儿女们嫌麻烦:“你别跟着去医院了,妈也不一定就要住院。”老爷子坚持要去,说道:“等我去拿,要不我在家不放心。”车上的老奶奶闭着眼睛,本来皱着眉,一笑皱纹都舒展了许多。妹妹一抬头,天上的一轮月亮也跟着笑弯了腰。
平时吵吵闹闹又怎样呢?生活本来就有很多的不如意,但只要在你疲惫、病痛的时候,有一点安慰和关心,就足以磨去日常那些小小的罅隙龃龉。就像妹妹看见的“隔壁的月亮”,给粗粝的生活以柔软的时刻,让我们看到坚持的希望和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