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滨

　　春天的脚步就在不经意间走近了，那些花儿也应景次第绽放。最早耐不住性子的可能就属这一簇那一簇的迎春花了。惊蛰刚过去几天，那长长的枝条透出淡绿的光泽，在依然料峭的春风里，悄不声儿地努力顶出了嫩黄的花苞，长长的、尖尖的，凑近细看，真真的是那喜人的鹅黄色，薄薄的花萼像是蜡做的一般。气温突升的某一天早晨，它便迫不及待地吹起黄黄的喇叭，好像在那里宣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接连几天，枝条也就开满了花，一片叶子也没有。花蕾低低地垂在枝条上，真有点像京戏里武生用的马鞭，那是在催促春天的脚步吗？
　　和迎春花一块儿的，是山坡的草地上、花园的树冠下，不起眼的地丁草们，它们也不事张扬地开着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在枯黄的草丛里绽放着它们的春天。还有一种应该叫勿忘我的小花，在细细弯弯的羊肠小道旁，默默地打量着晨练的人们，它是多么地渴望有人看它一眼，也不辜负它酝酿了一个冬天的心情。周末的时候，跟在父母身后爬山踏青的小姑娘，发现宝贝似地采了一把，一路也舍不得扔，小手攥紧了小小的花苞，捏出来的花汁染紫了手掌。
　　春分的前几天，冷暖气流在此消彼长地较量着，暖暖的西南风开始较劲地吹起，年轻人也一改冬季的单调和臃肿，迫不及待地花枝招展起来。
　　各种花和树都急急忙忙地酝酿着春天的花事了。原来黄一块青一块的草坪，在一场小雨后，尖尖的嫩绿，用不了几个早晨也就铺满了一大片。草坪上放风筝的孩子在大人的帮助下，笨拙地捣弄着手里的线，风向不对的时候，风筝连打几个筋头，又栽到了草地上。放得熟练的，恣意地牵着手中的线轱辘，一紧一松的，想飞多么高就放多么高，还不时叮嘱身边的大人，明天再捎一个更长的线轱辘。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风筝扯着长长的线飞满了偌大的广场上空，向仍然坐在办公室里忙碌的人们招展着。
　　广场的花园里，不甘寂寞的白玉兰，秋天的时候就早早落下了手掌大小的叶子，整个冬天枝干都光　　秃秃，突然就绽放了一盏盏大大的、白白的花苞，洁白高贵地开着。在依然清冷的初春平添了亮丽的颜色，凑近了，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压抑了整个冬天的心事终于有了吐露的机会。偶尔也有几棵紫色的、黄色的品种，花期要比白的来得晚一些，等白玉兰们已摇摇欲坠了，才纷纷登场，也许是涂脂抹粉耽误了时间。你看那几朵尚未绽开的花蕾，从厚厚的花托中挣脱出来，秀出一个尖尖的角，稍有些弯曲，像一只鹰隼锋利的尖嘴，可能是绽放时用力过猛的原因吧。
　　赶快来看看那沿河沿渠的柳树吧，那一棵棵老干虬枝的金丝垂柳，刚过了雨水节气，淡淡的绿意就溢满在枝条间了，远远望去，像是薄薄的绿烟，真有“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意境了。渐渐地，那绿意竟也浓了起来，垂垂的枝条也柔软了许多，露出了一簇簇嫩嫩的叶芽，在风中轻飏地飘着，像少女刚刚洗过的秀发。写春日杨柳较多的古诗，有晚唐韦庄的几首，但像“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更被夕阳江岸上，断肠烟柳一丝丝”等几联，把杨柳与无情、愁绪连在了一起，却怎么也品味不出诗人当时的心中况味，时隔千年也不再好考究了。倒是《丙辰年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满街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一联，咏出了初春的胜景。最让人折服的，还是杜甫的“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来得精巧。
　　沿渠道北向，越过金丝垂柳飘逸的枝条，一棵多年的樱桃树也应景绽放，雪白的花朵透着淡淡的翠绿，一簇簇、一串串，繁繁密密地缀在枝头。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当年也不知是谁孤零零地将这棵樱桃树栽在了路边，成了独立细柳婆娑之外的风景。想起多年前去过的莒南大山水库旁的十里樱桃沟，沿着一条不太宽的水沟两侧全是十几年、几十年的大樱桃树。开花的时节没有赶上，樱桃熟了的时候三五个好友应邀前往，望着一沟两岸的樱桃，也顾不上体面了，放下矜持，在几个村姑的纵容和注视下，笨拙地爬到粗大的树干上，抻直了腰，伸高了手，一会儿就满嘴樱桃了，吃了个唇齿留汁。那甘甜的滋味，难以忘怀。多年过去了，不知樱桃沟近况如何，如果还有那些树，现在应该是繁花似雪，缤纷如雨了吧。
　　广场的雪松旁，几棵黢黑的树干，是躲在角落里的棠棣树吧，也不失时机地吐出了疏疏落落的暗紫色叶子，碎碎的淡粉色小花也挂满了枝干，默默地享受着自己的春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