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彦

　　在记忆的碎片里有一帧表姐三妞小时候的画面，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说话的声音很清脆，笑声银铃般响亮。
　　三妞长得也清秀，乍一看稍瘦弱，可她干活的时候很麻利。她的母亲常常夸奖她听话爱干家务，时间久了她母亲好像多了个干活的帮手。三妞家院子很大，母亲让老伴搭了一个鸡窝养了不少鸡供一家几口吃。然而，每当鸡下了蛋，三妞的母亲就攒起来，家里的鸡蛋篓满了就端到集市去卖。
　　岁月悠长，三妞也长到十二三岁了，她时常帮着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三妞的母亲非常疼爱几个闺女。可最偏爱三妞也是因为三妞长得瘦小，因此她给孩子们煮鸡蛋时总有说辞，偏向三妞给她多吃。而三妞也是有心的孩子，知道母亲偏爱自己，所以更加懂事。
　　一天，她放学回家推开院子大门看见母亲正在鸡窝旁捡着鸡蛋，母亲看她一眼让她吃完午饭到集市卖鸡蛋。三妞听完母亲的话噘着嘴，母亲看向她说道：“你卖了鸡蛋妈妈给你买件花裙穿。”三妞听完母亲的话点头答应了。
　　三妞吃过午饭走到屋檐下拎起鸡蛋篓，走到坑洼不平的房岗子上，心里正发愁，从来没有售卖经验的她，看着篓里的鸡蛋担心一个也卖不掉，焦虑极了。
　　晌午，寂静的村子只有偶尔发出鸡鸭鹅的叫声，三妞挎着竹篓看见邻家婶婶粗糙的手端着碗坐在门前吃饭。她又想起妈妈已在院子的鸡窝里捡着一枚枚鸡蛋，粗糙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它们，想让它们通过手的摩擦变得更加好看，嘴里轻声嘀咕着：“这些鸡蛋是要卖钱的，给三妞买新衣裳。”
　　三妞心里想着母亲的不容易，已来到集市，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些小商贩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平时卖鸡蛋的样子。于是她把鸡蛋篓放到地上，自己蹲下来看看左右卖东西的人，腼腆地低着头看着鸡蛋。她又不时地抬起胳膊用袄袖擦着脸上的汗，而后，她又看看街上来往的行人，刚要张嘴又闭上。这时一个老妇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看鸡蛋说着鸡蛋新鲜之类的话。三妞接过老妇人的话茬夸着鸡蛋多么好，劝说她买鸡蛋，老妇人笑呵呵地挑拣着篓里的鸡蛋，三妞给她称好装到塑料袋里递给老妇人。
　　三妞长吁一口气，低头看看鸡蛋仿佛有了底气就叫喊着：“新鲜的刚出笼的鸡蛋。”三妞稚嫩清脆的声音吸引着集市上买东西的人看过来，三妞一看便提起精神接着叫卖。一个妇女看了一眼鸡蛋蹲下挑起来。三妞看着蹲在她面前挑鸡蛋的几个人说：“我家鸡蛋可新鲜啦！”不一会三妞篓里的鸡蛋就卖完了。
　　三妞可爱的小脸充满了笑容。收拾好东西挎着竹篓准备回家，她还是不走平整的乡村土道。偏偏喜欢走房岗子，经过岁月摧残的房岗子走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三妞走得很慢，她仿佛是给自己一个与内心和解的时间。她知道她卖的鸡蛋是母亲辛苦付出所得，父母含辛茹苦挣钱也是全家人生活的希望。她脑子里浮现出妈妈平时省吃俭用，身上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她每天依然满脸笑意，父亲更是起早贪黑地劳作还不忘关心她们姊妹的功课。比起父母的辛苦，三妞突然想明白了，想到这她嘴角上扬，心里豁然开朗，帮大人卖东西是替父母分担家务，不算丢人。
　　这时，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奶奶走在她身边。三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停下来看着老奶奶，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奶奶，您刚才买的我家鸡蛋呀？我家的鸡蛋可新鲜了吧？”老奶奶低下头，仔细地看看她说：“哦，我说看着眼熟呢，我以后就买你家的鸡蛋了，那可是柴鸡蛋……”看着老奶奶慈祥的面容，三妞笑得心花怒放。三妞摸摸衣兜，就好像得了学校发的奖状，兴高采烈地蹦跳着继续往家走。
　　夕阳西下，她的脚步格外轻快，忽然心里浮现出妈妈冬天冻伤的脸。想到这里，三妞突然觉得花裙子没那么重要了，给妈妈买块头巾她一定会很高兴。一边走一边笑着，时而还蹦起来，那种美好的心情让她感觉路上陌生的行人都变得亲切。
　　回到家，妈妈看到三妞满头大汗，脸上洋溢着笑容，心疼地说：“鸡蛋好卖吗，没人欺负你吧？”三妞得意地和妈妈说：“今天有个老奶奶告诉我以后就买我的鸡蛋，说咱家鸡蛋新鲜还说是柴鸡蛋。妈妈，我给你买头巾了。”妈妈愣了一下，她是心疼卖鸡蛋的钱花在了自己身上。懂事的三妞告诉妈妈不喜欢花裙子了。妈妈强忍着眼泪一把抱过三妞，眼泪流在了三妞的后背上，“我的三妞长大了，能帮妈妈干活了，第一次帮妈妈卖鸡蛋就有了主顾，你天生就有做买卖的头脑，以后妈妈这个鸡蛋篓就是你的了，咱家的好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