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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场蟹约
  

江大伟
  秋分一过,城里人尚在短袖外加一件薄衫,水乡的蟹讯却已如古时烽火,一路燃了过来。这讯息不在朋友圈里,亦不在新闻推送中,乃是从菜场湿漉漉的地面,从乡亲们的提篮,从友人见面时那一句“脚痒了”的寒暄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的。
  我此次去的,是一处叫作“大纵湖”的地方。名头不响,湖水却清澈,沿岸芦花初放,白茫茫一片,像是专门为湖底这些青壳白肚的“将军”搭建的舞台。天色微明,我便跟着蟹农老秦的船,一篙下去,划破了湖面尚未醒透的梦。
  老秦是这行的老手。他不用眼看,只凭手中那根竹篙的轻微震动,就能感觉到水下的动静。“蟹是夜行动物,白天都躲在泥洞水草间,得想办法引它出来。”他说话时手下不停,从舱中拿出一张密眼蟹网,里面是烂鱼碎螺,气味浓烈刺鼻。我这才知道,那些膏肥黄满的美味,原来是从这腥臭中转化而来的。“以前人捉蟹,是拿着手电筒,半夜下水去摸的。现在方便了,下网就行。”老秦布网的手法很娴熟,一投一收间,自有节奏。
  日头渐高,湖上船只多了起来,都是来收网的。拉出水面时,网眼里钳爪乱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老秦挑蟹的手法很利索,手指一捏蟹身两侧,就知道肥瘦。那些不够分量的,随手就扔回湖中。“时候没到,回去再长长。”
  我提了一篓蟹回家,准备开启今天最美好的时光。蟹洗干净,仰面躺在蒸屉里,肚皮上放几根葱段、几片姜。灶火一旺,起初的骚动渐渐安静下来。水汽弥漫中,一股难以形容的鲜香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厨房。
  吃蟹是急不得的,得放下平日里的匆忙,准备好姜醋,温一壶黄酒。拆蟹的过程,像是一场精密的手术。先卸钳,后掰腿,最后掀开那穹顶般的背壳,露出满肚子的金黄膏脂。这一套程序,繁琐至极,却也正因为这繁琐,让吃蟹这件事超越了简单的填饱肚子,成了一种享受。现在很多餐厅都有“代拆蟹”的服务,省事是省事了,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小孩却不耐烦这些精细活,掰了两只大钳子,就跑去看手机了。这让我想起网上那些“三分钟教你吃蟹”的短视频,恨不得把千年传统压缩成快进镜头。还有那些网红博主,举着蟹钳对着镜头“咔嚓咔嚓”,把吃蟹拍成了表演。我看着孩子,想起自己小时候,坐在外公身边,看他如何把一只蟹拆解得干干净净,每一丝肉都不浪费,那份耐心近乎虔诚。这种的传承,现在似乎要断了。
  蟹肉性凉,老一辈人叮嘱一定要配姜醋,喝黄酒。一只蟹下肚,肚子里暖暖的,很踏实。一顿蟹宴结束,手指上腥味久久不散,得用菊花叶子搓一搓,再用浓茶冲洗。这味道,就像秋天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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