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世界很大，总有一处风景会留在心里，我总认为风景并非都是美好的，苦涩也未必不是风景，回忆是有温度的，有时偶尔想起，如揽清风一缕入怀，倒有几分的惬意。提到日照，在人们的意识里总会想到太阳的光芒，这也许是应了以“日出初光先照”而得名的缘故。我曾无数次去过日照，那时日照海岸线上的十个边防派出所还隶属于刚刚组建的武警部队管辖，至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仍清晰记得第一次到一个叫小海边防派出所采访时的情景。那是1985年的一个初春，陪同我采访的支队新闻干事介绍，当时小海所是离码头和市区最近的一个，但条件也是最艰苦的一个。尽管事先对它的环境条件有所了解，但真的走进小海所还是让我吃惊不小。小海所紧靠渔港码头不足50米，离市区25公里，从码头进入所内的路竟然靠踩着几十米长、半米宽的木板，每走一步，木板两侧便会冒出一股泛着鱼腥味的黑泥，并不时会有一股泥水直线窜到脸上，等进入所内，两只裤腿被喷得五彩斑斓，脸也成了大花猫，而码头边死掉的鱼虾散发出的腥臭令我有一种强烈要呕吐的欲望。一时间海子曾写过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荡然无存。好在所外岸边为防偷渡者“内潜外逃”栽种的两排松树防护林，因盘根交错的树根支撑，才有了一块还能负重的土地，这也成为所里6名干警和战士训练的唯一场地。有趣的是第二天清晨，所长约我去战士执勤的哨位看看。他告诉我，每天上岗的战士是第一个看到太阳升起的人，小海所虽然只有官兵6人，但部队出早操的从不耽搁。从哨所下来，我和大家一起整队出操。当队伍集合完毕走出院门，眼前通往树林木板铺就的过道上面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螃蟹，黑红色的，几乎覆盖住整个木板，正当我想开口询问所长怎么过去时，所长冲我一笑，随着他高昂的一声“一、二、一”的队列号子，队列内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副号，紧接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幕竟一时让我目瞪口呆，刚刚还骄傲霸占着木板的螃蟹刹那间以中间为分界线，整齐钻入两边的海滩里。等队伍进入树林，木板上又是一片黑红。人与自然与海之生灵和谐相处的默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会把它当成一个人们演绎的传说。恍惚间，我感受到大海万倾波涛卷起的不仅是翻腾，神奇一刻牵住了海上铺就的流银，它追赶着太阳、追赶着星辰、与人类成为永久的默契和澄澈透明的文明景观。这一刻，我在蔚蓝中拥抱呼唤，似乎海的咸腥与潮湿也陡然变的美好起来。天是那样的蓝，海面上风吹过一丝清凉，空气无尘，心也变得干净透明。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走进日照，小海所依然存在，但往日的影子已无处寻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兴的现代化经济开发区，当年官兵用来训练的小树林，今天已成林万亩，成为鲁南海滨国家级森林公园。我知道，四十年沧桑巨变，栉风沐雨，让一座过去名不见经传的海滨小城变得魅力四射，一跃成为亚欧大陆桥东方桥头堡，一带一路重要节点城市，海陆空立体交通门户。开放创新，转型升级，正是有了日照人永不停歇的奋发精神，才让阳光之城变的如此大美。也许当年去日照采访任务在身，无暇顾及太阳城的风景。今年5月，在日照散文周期间，再次裹挟着骆宾王、朱熹、侯善渊、杨继盛、秦凯等古代文学大家叙写日照的文字来到东夷小镇。掀开一帘灵动的小城风月，让无尘日照进入我的身体，以海水的蔚蓝洗涤我不安的灵魂，纯洁我的血液。碧水蓝天下双脚踩进泛着海腥味柔软的沙细，海面上海鸥双翼搏响的海韵在耳畔掠过，一曲扣人心弦的和音进入我的整个身体和骨髓，让我在灵魂的深处与大海对话。黄金海岸，让我的双目跟随着渔夫与螺号的鸣响，一时间梦境萦绕着我的呼吸，幻化成海的广阔和岸的厚重，似乎在启迪和指引着我在思索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生命的河流。伫立在两城、尧王城、太公岛、陵阳河、天台山、吕母崮那些沉睡数千年文化遗址前，眺望河山摩崖石刻巨大的“日照”二字，感悟先贤们的智慧之光，历经返璞归真的漫长过程，今天在新一代改革者的不懈搏击里，长出一座城的时尚，一座城的大美、一座绿色环保的现代都市。
　　有人说，眼泪是世界上人造最小的海。在日照我不是第一个来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来的人，身在日照我却无时不在感动。一位来此游玩的年轻游客曾这样问一位年长的老船工，家在海边一年会发生几次海啸，我担心他会生气呵斥，出乎意料的是，船工听罢笑着说，百年不遇，万年不逢。我知道自然规律不可违背，但我还是从心底为老人家机智的回答而赞赏不已，因为，我明白这是一个对家乡平安有着美好祝福的老人。我真的想知道在这濒海文化圣地或许真有一扇无形之门推开，感受来去自由的美好憧憬。站在岸边看沙滩上赶海人拾贝、挖蟹，看畅游海水里的红男绿女，清新的海风吹来，让我寄存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我开口深呼吸，嘴里的气息也是无尘和透明的。观海大道旁满目葱翠，一片洗过一样纤尘不染的树叶，被风吹荡飘至海滩，竟呈现一串诗意，像一幅水墨在海面泛起涟漪，让人产生很多遐想。
　　都说日照是一个能找到来生的地方，吃海鲜、喝啤酒应为首选，而我却没有食欲沸腾的感觉，倒是落座于岸边的观海亭，浸一杯清香的“日照绿”，守住人世的温暖和幸福的入口。望海，我竟一时分不清哪是海哪是自己，只有此刻不用感受岁月的滋味和咀嚼人世的颠簸，就像一只海边匍匐的海贝，用灵魂依着礁石，与大海融为一体。耳边竟听不到呼啸的海风和蔚蓝海面上轮船轰鸣的马达声，静得出奇而自然。我感到无尘日照在一天最早与太阳亲吻的那一刻，已进入我的身体，成为我余生美妙而广阔前行的起始，以我飘逸的灵魂感受他的博大。这样的感觉是那样的深沉和绵长。无尘日照，一个蓝色海洋映衬的绿色东夷，含蓄地诠释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真谛，以海的博大和宽广让心灵找到纯净如水的归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