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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
  

厉剑童
  老白五十出头,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大圆脸,光脑门,大耳垂,说话不急不缓,见人脸上自来带笑。我们常开玩笑,说老白你莫不是弥勒佛转世?老白也不搭话,只是用右手不自觉地摸摸光脑门,憨憨地笑笑。
  老白和我是同事,我们都是小城那所私立劳动技校的教师。学校主要招收初中毕业生,学习电脑、财会、电气焊一类专业。个别年份也办成人教育班。老白教计算机。老白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教计算机纯属半路出家,自学成才。我们常纳闷:老白怎么一学就会?当我们的目光落在老白的光脑门时,顿时豁然开朗:人家老白是聪明绝顶。
  但老白的老婆却说他是死心眼,牛脾气,倔。我一直怀疑,同事几年了,没见他脾气倔在哪里?什么程度?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吵过架,怎么就说他倔了?直到那次监考,终于让我开了眼界,领教了老白的倔,真倔。
  那天,老白和我负责成人教育班监考。这些考生大都是来自工贸和企事业单位的职工,年龄有四五十岁的,也有二十来岁的。有的是普通职工,也有的是科长副科长、主任副主任什么的。老白一进来,考生们都笑了,有几个捂着嘴巴笑。不用猜就知道他们窃笑的原因,一是老白的长相,二是老白的好脾气。这样的老师监考大可放心。考生们一个个似乎胸有成竹。考场里洋溢着一种难得的轻松气息。
  那是一场政治科目的考试。我和老白在教室里一前一后。开考起初十几分钟,考生个个都埋头答题,只听到钢笔在纸上春蚕吃桑叶般地沙沙作响。可是,十几分钟过后,教室里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坐右排靠中间那两个小青年拿出“小抄”铺在桌子上抄。我知道成人考试就那么回事,之前也曾监考过几次这样的考试,就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但老白不,他先是吭吭几声咳嗽,考生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知道老白是在提醒作弊的考生。可他们似乎没把老白放眼里,还公然相互传递“小抄”。老白沉下脸来,走过去,用两根手指在作弊的考生桌子角咚咚咚敲了敲,发出警告。但那几个考生毫无收敛,依旧我行我素。老白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一张大脸阴沉得要下雨,胸脯起伏。只见他两手并用,三下五除二,没收了那两个考生的试卷。
  老白刚拿着考卷要走,那个穿花格褂子的考生瞪着眼,很生气地说:“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三岁长不大到老也就那么回事!”
  没等老白按照考试规则把作弊学生清出考场,那两个考生倒先气呼呼地出去了,临走撂下一句话:“真是岂有此理,迂腐透顶!”
  老白被噎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老白有些懵:他们在说谁?是说我吗?到底我是监考老师还是他们是?是我作弊还是他们作弊?明明考前教师早已做了详尽的辅导,并且划了重点,说明了考题都在那些重点里的。考生只要认真对待,考前稍微复习一下,及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事后,这事在全校都传开了。这个说,老白确实迂腐,都什么年代了,做事还这样认真?那个说,这种成人文化课考试不就那么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你说我也说,说得老白眼圈红了,很后悔,胸脯拍得啪啪响,发誓下次监考绝不再当这样的傻帽。
  不久,我和老白又负责成人教育班监考,考试科目是历史。和上次情形一样,又有几个考生作弊。老白两次提醒警告无效后,又要阴沉着脸去没收试卷。我赶紧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动真格的。但他好像没听见,径直走过去,没收了那几份试卷。
  那个留长发,额头有块大明疤的考生握着拳头,对着老白来回晃,边晃边一字一顿地说:“你———等———着!”老白不恼,反倒笑哈哈地说:“等着就等着,要不要先告诉你我住哪?我在家泡好茶等着,你只管来就是。”考场里顿时哄堂大笑。
  老白站在那里,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我第一次发现老白其实一点不矮,甚至比我这一米八的都高大。
  这事在全校传为笑谈趣谈。不少人说,老白这人脑袋不开窍,老不更事,这要是上前三十年,他这种人还吃香,现在……也难怪他没熬上一官半职的,这么做事哪能得好……也有人说,老白做得对,他在履行作为监考老师的职责。
  出乎意料,一个月后,都快退休的老白被学校破格提拔为成教办主任,主抓学校成人教育班。而之前被认为板上钉钉的张三却名落孙山。
  张三就是我。
  是我心甘情愿,竭力说服校长,力荐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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