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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访那些事
  

张传德
  极少有人不知道“家访”的。
  大约有半个世纪前,我就知道“家访”一说。不过,我对老师到我家“家访”,以为就是串门或走亲,和邻里串门亲戚走动没什么区别。
  老师到第一次我家,不是为我,而是哥哥姐姐上学的事。至于老师和父母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明白。父母不识字,都是“睁眼瞎”,但对教育非常重视,对老师那是毕恭毕敬。父母供子女上学的决心巨大。记得他们谈了很久,父亲也插不上话,只是一个劲儿点头。母亲善谈,因为她曾是地主家的长女,见过世面。
  父亲只好去烧水。用的快壶——— 壶体呈圆锥状,下面是三足鼎立的壶脚,用铁皮打制而成。
  趁着快壶烧水的功夫,父亲洗涮了茶壶茶碗。茶壶是一把褐红泥壶,两根铁丝圈成的壶把,据说,这种壶盛茶水隔夜不变色。
  洗涮好茶具,父亲找来一块茶砖———四四方方,黑不溜秋的。用小锤子敲下一块角,放进茶壶里。
  他们边喝水边聊。母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袋子花生米,要炒给老师吃。老师们怎么也不让炒,因为那时花生米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几颗。最后还是母亲说服了老师,花生米终于弥漫着香气出锅了。老师也没吃几颗,剩余的给了我,所以我天天盼着老师来我家。
  后来,我上学了。那个时候,老师轮流到学生家里吃饭,轮到我家,全家像过节一般忙活起来,把最好的东西给老师备好。放学时,我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等他们,哪怕等一分钟,也觉得漫长。等老师出来,我就蹦蹦跳跳地在头前带路。两个老师说说笑笑就到我家了。父母高兴地在门口迎接。我上小学那会儿,家里最重要的客人就是老师了。在农村,老师到你家那是最光荣的事。
  老师们盘腿坐在炕上,桌子上摆上几盘难得的好菜,还放上一壶烧酒。父亲先需要把酒加热。父亲握着酒壶,来回在火苗上烘烤。火苗熄灭了,酒也热了。于是,他们就边喝边聊学生的事情。这种家访也是很有特色的,我也是最盼派饭到我家的,可惜一个学期只轮一次。后来,我们这里不派饭了,学校有了伙房,我难过了好多天。不过老师还是会来家访的,一到村口,说到谁家,我们都簇拥着,把老师带到谁家。那个热闹劲,像过年。
  后来,我也当了老师,那是1990年代初。那时,我20岁,分配到一个偏远乡村,学生和我差不多年纪。闲着没事,办公之余就到学生家里转转。我也不会家访,家长也没拿我当外人,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遇到那些善于交流的家庭,我就常去,因为不拘束。当了几年老师,对家访熟悉起来,终于变被动为主动了,常常侃侃而谈,家长也很佩服我这个青年老师。
  两年后,我升任一个学校的校长,百余名学生,八九个老师,只有我一个是“公办教师”。村里自建国以来,就没有过公办教师,村党支部书记亲自开拖拉机接我上任。可惜,学校没伙房,因为都是民办教师,他们也是本村邻村的,回家吃饭很方便。我正愁如何解决生活问题,书记说了,别愁,我们早安排好了,一个学生家安排一天的生活。书记还在村民会上强调,一定要把老师的生活搞好,让老师安心教学。
  于是,我和自己小时候的老师一样,一家家地吃起派饭来。家长都很热情,轮到谁家,都早早地到集市上置办好各色菜肴。中午一般会约上孩子的任课老师陪我,大家边吃边聊学生情况。晚上必定约上村支书或两委的干部们坐坐。晚上不上课,时间自由,大家都放得开,自然气氛热烈。
  这也是另类家访了。
  2000年后,家访渐渐消沉下去。我们有事就请家长来学校,以至于很多学生教了好几年,家长老师互不认识。直到近几年,家校共育才被提到重要的地位上。家访、家长会才常态化了。
  信息时代,人们也为生计奔波起来,家访的形式也发生了很多变化。面对面家访、一对一家访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电话家访,社区村庄集中家访。家访味道变了,家访逐渐沦为鸡肋。
  这几年,提倡教师走户入家活动,我也积极参与到家访活动中。感到很多家长还是很欢迎老师来访的,即便工作忙,也尽量抽空,在家或村头迎接我们。
  我曾家访过一个学生,该生家长从三年级就趁着寒暑假带孩子到处旅游,孩子写了不少游记。我访到这个事情,很兴奋,自然和家长多了话题。后来,我把这个学生的游记修改结集出版了,这个学生由此激发了极大的写作热情,各方面也是突飞猛进。看来,家访,这个教育的传家宝还是不能丢弃的。
  从事教育三十多年,看惯了教育的春月秋风。对于家访,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和界定,“家中有世界,访里有乾坤”。家访,与时俱进的同时,面对面,才能心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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