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贵
(接上期 2024.10.26《日照日报》A2)
(二)抑恶扬善,重视行为规范和做事规矩,奉命讲学宫中小太监,编书《貂珰史鉴》做教材。
太监是皇帝身边接触最频繁的工作人员。在明朝政治舞台上,太监占有重要一席之地,这是因为皇帝利用太监与朝廷内阁大臣们进行权力平衡的需要。太监的地位很卑微,但作用却很大,明朝太监擅权专权之祸的事例很多。尤其是明朝中期以后,皇帝大部分怠政,宫中事务甚至朝廷大事大都委任太监处理,因此对太监的管理和教育不容忽视。朝廷和皇帝都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焦竑饱读史书,深知此中厉害。因此在奉命讲学小太监时,他通过座谈式教育方式,侧重用“身边人”说身边事,期望通过教育太监行为守正从而从侧面辅助皇帝。
《明史·焦竑传》记载:“翰林教小内侍者,众视为具文,竑独曰:‘此曹他日在帝左右,安得忽之。’取古阉人善恶,时与论说。”意思是说,翰林们讲学小太监,大都把这差事当做走形式,没有人当真去教的,但焦竑却不以为然。他说:“这些小太监们日后在皇帝身边服务,他们的素质好坏,可能影响甚大,怎么能够轻易忽视呢?”他选取历史上善恶太监的故事,每天和小太监们讲读讨论,引导他们向善做人、公正做事,尽心尽力服务皇帝。
焦竑在讲学方面,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为诸生,即负盛名。从督学御史耿定向学,复质疑于罗汝芳。定向选十四郡名士读书崇正书院,以竑为之长。”意思说,焦竑在16岁考取秀才后,就负有盛名。他一边应付科考,一边钻研学问,25岁考取举人后,拜督学御史耿定向为师,后又跟从罗汝芳求学。耿定向创办崇正书院,选南直隶14州县名士学习,以焦竑为班长。焦竑在治学方面,既能讲解又能撰写,很受耿定向的赏识。焦竑将长期积累的丰富的讲学经验,运用到教育小太监们,他搜集古今善恶太监故事,准备编辑《貂珰史鉴》教学教材,作为讲学的重要辅助手段。
焦竑的学生帮助他迅速完成了这一任务。在《与张准斋》的信中,焦竑写道:“昨岁以职事课读禁中,念主上高供深严之中,所奔走给事者,独宦竖辈耳,倘稍能启发,令知所向往,及涓埃之念,可藉手自效。因取古宦者行事,日指示之,亦颇有乐听者。昨稍辑成书,编摹未就。得大疏读之,知有《貂珰史鉴》上献,甚矣,门下深得我心也。”意思是说,去年因为奉命在宫中教学小太监,我考虑到皇上久居幽深森严的皇宫之中,能够出入宫廷而做事的,唯独是太监们,现在我负责给他们讲学,倘若稍有启发,让他们服务好皇上,从而造福于国家,这样非常微小的事情,我是可以做好的。因此,我取历史上太监做事谨慎与否的往事,每天指导他们,也有很多乐于学习的。前几天,我逐渐搜集材料准备编辑成书,还没有完成,得到你要送《貂珰史鉴》的来信,真是太高兴了,知道我心思的莫若学生你了!
焦竑督促准斋尽快将书邮寄过来,以便刊刻使用。他在回信时说:“仆已改直起居注,前事未竟,托敝僚终之。得来刻,即可就此敷衍,不必更搜讨矣。”意识是说,我现在负责起居注工作,前面的事(编修《明史》)还没有结束,托同事扫尾善终吧。你快把书邮寄过来,我抓紧刻印,就可以凭借此书进行讲课,不必再搜讨其他材料了。令人遗憾的是,《貂珰史鉴》并没有流传下来,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以焦竑的学识,结合明朝太监专权之祸,他在书中贯彻惩恶劝善、端正思想、注重修身、消除灾祸于未萌的主导思想不会变。
(三)提倡士人洁身自好,砥砺名节,廉洁修身,惩治贪赃枉法,为增补《廉吏传》作序。
《廉吏传》是宋朝费枢著述,两卷,选取春秋到五代的102个廉洁官吏的事迹编辑成书。焦竑的学生兼文友黄汝亨鉴于当时贪官污吏横行,政治腐败的现状,增补续修了该书。其中增入133人,补充宋元廉吏64人,总309人。他在给焦竑审定稿件并求老师写序的信件中,介绍了增修廉吏的标准:“廉而有用于国家者为上,义为苟禄、仁不遗亲者次之,节凛呼蹴、义形箪豆者又次之,而诸如廉而诈者、酷者、残者、奸者、贼者,目之为廉蠹,附存焉。”
焦竑肯定了门人的编辑思路,并欣然作序,阐述了他的廉洁观,强调了为官清廉、道德教化、涤风荡俗、知廉明耻的重要性。他说:“夫缁不可复皓,磷不可复完,士一置身混浊之途,鮮有能自砥树者。乃知宜德达教,博化笃俗,靡不始於廉。孔子论士,列为三品,而以行己有耻先之。”意思是说,黑色的布难以恢复成白色,磨刀石用过了就不可能复原。官员一旦置身于贪腐之路,很少能够自我磨炼保持正直、独善其身的。应该清楚通过教育培养道德、传播良好的风俗,没有不从廉洁开始的。孔子评论士分为三品,以有知耻之心、不辱君命为“上士”。
但真要做廉洁官员并不容易。明朝中后期,社会问题丛生,灾荒遍地,百姓民生多艰,而官员世家却莺歌燕舞,阿谀奉承,党争营私,贿赂横行。在做清官还是随波入流问题上,很多人往往从功利主义着手,在“可为”和“可不为”上左右摇摆。焦竑对口头说廉而私下贪贿的做法不齿,他说:“君子居平而骄语高节,哆口於廉,讵不易易,一涉羶途,货贿充溢,遂不惮染指其间,辟之素丝改色,善器一掷,适以蒙污而自点缺耳。究且上浸公家而下渔百姓,有耻之谓何?徒窃窃然以肥润自喜。即优孟犹然谲刺,而曾得腼颜厕於孔子论士之林乎?”意思是说,君子平时骄傲地谈论高尚的节操,张口就是廉洁,哪知道做起来并不容易,一旦涉猎贪贿之途,往往沉迷其中而不畏惧,这些人侵吞公家鱼肉百姓,哪里还有廉耻可说?这种人连优孟都讽刺、耻笑他们,有何脸面侧身于孔子所论三士官员队伍当中。
“优孟典故”是指楚国一个叫优孟的演艺人,他感慨楚国宰相孙叔敖虽然廉洁有节气,但死后却遭遇悲惨,子孙后代贫困无依生活潦倒,因而感叹廉吏的下场反而不如贪官。他在楚王面前扮演孙叔敖时,反复歌唱道:“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意思是说,贪官从道理上说是不应该做的,但从个人遭遇来说,却是划得来的;廉吏从道理上说是应该做的,但从个人际遇来说,又是做不得的。优孟的本意是讽刺楚王不辨廉贪、不分善恶,为孙叔敖打抱不平。焦竑借用这一典故,倡廉斥贪,反对功利主义,斥责贪赃枉法,尤其是对社会不正之风深恶痛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