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贵
(接上期 2024.11.9《日照日报》A2)
(三)公平公道任乡试典试官,儿子回避参考,遗卷提拔徐光启,被诬后抗疏力辩,勇于指斥奸邪。
焦竑先后两次出任顺天府乡试典试官。明朝的科举考试是国家录用人才的重要渠道,因此备受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的高度重视。以省为单位组织的科举考试叫乡试,成绩合格获得举人身份,就具备了担任较低官职的资格。每三年一次的乡试,由朝廷选派正副主考官,从进士出身、侍郎以下职务的堂官中选拔,分试官又称同考官或分房官,根据省份大小由8—10人组成。焦竑第一次任顺天府乡试同试官,主考官是陈玉陛。经焦竑录取的门生有陈懿典等,陈负才华,著有《陈学士文集》,和焦竑交往甚密。焦竑第二次任顺天府典试官是万历二十五年,他是被皇帝钦点,破格担任副主考官。按照惯例他是没有机会担任这次典试官的,但就是这次丁酉科考,他遭到政敌攻击弹劾,被诬而被贬官。
按照科举考试规则,乡试第二年,举人们要参加由礼部组织的全国会考,从中选拔进士。焦竑25岁考中举人后,先后参加了8次会试。他深知科举考试,无论乡试还是会试,对考生来说,不但要有真才实学,而且要碰机会。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遇到有赏识你才华的主考官,对考生来说,就是泼天的富贵和幸运。机遇对考生来说与能力同等重要。因此,焦竑担任顺天府典试官后,审阅考卷非常仔细,反复阅读、仔细斟酌,恐怕因为自己的疏忽为国家遗漏人才,尤其怕自己的过失而贻误含辛茹苦的学子。是次担任副主考官,他除了按照职责录取考生外,还特别留意被分试官淘汰的试卷。有一位考生,名叫徐光启,他的试卷已被分试官删除,焦竑复卷审阅后:“击节称赏。阅知三遍,复拍案叹曰:‘此名世大儒无疑也!’随拔置第一。”徐光启侥幸中举,可以看出焦竑的远见卓识,以及非凡的识别俊才的能力。徐光启后来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他是明朝著名的科学家,官至内阁次辅。他治实学的风格与焦竑可谓“一路人”。就在这一年,焦竑的两个儿子本来可以参加乡试,但因为焦竑担任典试官的原因,需要回避,随痛失了三年一次的中举机会。
焦竑在认真履行典试官职责的同时,朝廷一股阴风刮起。以内阁大学士张位、宫詹郭正域为幕后指挥,六科言官开始煽风点火,制造焦竑取非所人、接受贿赂等舆论,并由给事中项应祥、曹大咸、杨廷兰等,搜集流言,上疏弹劾焦竑。焦竑得知被劾消息后异常震惊和愤怒,写下了《谨述科场始末乞赐查勘以明心迹疏》进行反驳。疏中首先分析了政敌诬陷他的原因:“臣自入词林,知典试一差,皆以序及。先年有建议不次差遣,以杜弊端者,向未举行。昨顺天府臣以考官请,皇上特点陪者二人,以中允全天叙主之,而臣副焉。识者谓作奸者既投之无隙,当事者亦藉以自明。都城喧传,以为圣明举动,出于寻常万万也。不料忌者眈眈虎视,协谋倾臣,故命下之日,即造作流言,互相鼓煽,有非一端。”因为皇上深知按顺序选拔典试官容易徇私舞弊,从而不按套路出牌“不次差遣”选拔重用了焦竑,这却触动了别人的奶酪,并引祸及焦竑!
焦竑对政敌诬陷进行了辩解:“科场校阅各有分职,大咸亦所未谙,而轻信邪人,听其指使,不思甚矣。独与举人吴应鸿、汪泗论、曹蕃、郑棻等中式,谓为臣罪,则尤大谬不然者。科场旧规:正考阅易、书二经,副考阅诗、春秋、礼记三经,各不相涉,载在词林典故甚明。如吴应鸿、汪泗论、郑棻皆正考全天叙所取也,其有无弊端,天叙任之,臣不待言。中惟曹蕃一人为臣所取耳。春秋,礼记名为孤经,佳卷原少,礼记入试止百八十人,臣偏加品阅,蕃之四经五策,词义独胜,是以首拔之。今落卷具在,其优劣可按覆也。大咸乃摘其数言,而遽疑臣与分校何崇业,至有‘千金一掷’之语,不知千金以投之臣乎?抑投之崇业乎?果谁为过付?谁为证据乎?崇业与蕃同寓虎丘,当问之崇业,北监未就,倏准部考,当问之礼部,于臣何尤?”
对此,焦竑对错加给他的“罪状”进行痛斥:“今置正考不言,而以正考所取之人混加之臣,此其言非公平,意主罗织,行路知之矣。”同时,对于受贿一事进行分辩:“况臣等自承命以至入帘,仅隔一夕,迅雷掩耳,敏者莫措。”“臣非县官,安得私役水手,臣非将官,安得隐占军丁?所扣粮饷,不知出何衙门?”很明显,受贿既没时间,也没出处!是政敌对焦竑的诬陷。
焦竑虽义正词严地辩诬,但最终还是以“文涉险诞”的罪名而被贬官外放福建。他的际遇,有其自身和社会两方面原因。一是自身秉性太直,得罪了权臣。《明史·焦竑传》记载:“竑既负重名,性复疏直,时事有不可,辄行之言论,政府亦恶之,张位尤甚。”耿定向评论他:“竑乎简且狂。”焦竑中状元授职翰林院修撰时,耿定向去信祝贺并提出告诫:“前病中闻贤大魁报喜,而不寐者终夕。如得良剂,沉疴大减。逾数日,则又为贤惕然深思,廪廪焉不寐者累夕。试静夜深思之,惟时有吃紧二语权为贤赠。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多见阙殆,慎行其余。’”焦竑简狂的个性,最终辜负了深谙官场之道的耿师“多看少说,谨言慎行”的嘱托。二是朝廷朋党勾私,党争不断,他深陷其中并成为受害者。欣赏他的大佬王锡爵、申时行、许国、陈玉陛等,有的已去世,有的已不在其位,没有有力的援手为他辩白,尽管大多数官员都知道他冤枉,一些朋友也为他鸣不平,但嫉恨他的张位等正当其道,伺机落井下石,虽礼部复议:“所劾多无据。”但却已无能为力。焦竑也深刻反思,自认“曩夕群奸朋比,国本动摇,仆徒以苦口折其萌芽,至为所深忌,特假科场事击去之。”“仆以憨直积忤权奸,借名文体指他人所取者,以为仆罪。”
日月不淹,深藏家国情怀,关心故乡民生,造福地方福祉。
家国情怀是中国传统思想道德。爱国爱家,关注家乡经济建设,关心家乡百姓生计,希望家乡社会稳定、人民幸福、文化繁荣,是任何一个游子的心声,更是仕宦阶层的传统美德。权为民所用,权为公所用,只要是处于公心,既可官辖区,又可造福桑梓。焦竑就是这样一位对故乡情怀热烈的人。
(一)关心故乡民生疾苦,积极奔走为民瘼请命,促进日照经济发展,百姓安居乐业。
万历十八年,焦竑中状元后第二年,日照知县杜一岸来信,让其为故乡百姓减免粮役而托人“说话”。此时的焦竑,尽管初涉官场,但对故乡的热爱使他毅然受令而行。他弄清事情原委后,随即给山东巡抚写信请命,《与何巡台》信中介绍了为什么请求减免粮役的原委:“敝县日照者,滨海陋地也。曩苦凶岁,民半流亡,遗田久荒不治,顾额粮未有减也。顷得县父母前张今杜,加意劳来,民乃复业。张垦田庄百四十三所,杜复增四十八所,土地渐辟,人烟日凑,令海方小邑,更覩庶矣之俗,真良师帅力也。”意思是说,你们山东省日照县,是一个滨海而贫穷的地方。近几年天旱灾荒,百姓流亡过半,只是朝廷额定的公粮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所幸的是前张今杜两任父母官,积极收罗百姓,开荒种地,人民才又恢复了生计。张知县时开垦荒田并安置村庄143所,杜知县又增加了48所。荒地开垦种粮,百姓安居乐业,人口日渐增长,令海边的这个小县城,恢复了往昔繁庶的景象。两位知县真是领导百姓有方、朝廷的好官啊。
随后,焦竑提出了减免新开垦土地缴纳劳役、公粮的请求:“第此业名之官庄,暂令入谷,未与县民一体输纳,不独土著赋重难胜,即新至者籍无编名,未有固志,似非长计。明公雅以民瘼为急,敢以僭闻。倘郡有申文,幸一允行之,敝邑士民,当世世载德,非独一时之感而已。”焦竑为百姓请命的理由,一是上述所说原先的县民流亡在外而未减少缴纳的额粮,二是新增官庄村民依垦田而缴纳了公粮,但没有安排劳役,因为他们没有编户,也没有长期固定居住下来的想法,如果现在一体缴纳役粮,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因此,他请求何巡台根据相关规定给予减免缴纳役粮,那么日照县的官民将世世代代感激不尽!
焦竑为民请命的办理结果没有明确记载,但从地方志看,当时山东省可能没有增加日照县复垦荒地的役粮。据光绪版《日照县志》记载:“张尧辅,万历十五年任日照知县,开垦荒田,召集流亡;杜一岸,万历十七年任,清欺隐,减力役,禁奢靡,易农器,兴礼教,辑志书,善政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