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泗新
(上接11月28日14版)
对于修辞的使用,窦永堂是非常娴熟的。他把不堪回首的沉痛记忆,以画面感极强的修辞形式,清晰而深刻地嵌入了我们的脑屏。
比喻这一修辞方法,在此文中的应用是比较频繁的。用“吸沙王”比喻淘沙子的大型机械,用“血洞”比喻挖出的一个个大水坑,用“脓包”比喻一个个堆起的小沙丘,用“大嘴”比喻一个个深不可测的大沙坑,用“战场”比喻揭开草皮后新挖的沙带,等等。这些比喻都极为形象、确切,把资本积累那“血淋淋”的劫掠,以及肮脏龌龊的丑态恶行,淋漓尽致地陈列在我们面前,发人深省。
还有贪婪无度的盗沙者,为了快速致富,疯狂掠夺村民们早期栽植的成片成材的大树林子,尤其是针对“那根须虬屈盘结,纵横交织”的砍伐难点,“自外围始,一点一点地断其全部脉络、挑其大小筋骨”,沙坑的“一侧……已显出些踮起脚尖硬生生支撑的苦相”“一侧的根须已一根根地挂出,如同内脏暴露之后,晾在风中的大肠小肠。”这儿用“脉络”筋骨”“苦相”“大肠小肠”等词语,借喻树木的根须,真是恰如其分,把它们惨遭砍伐的悲愤命运,勾勒得具体而生动,让我们阅读起来情不自禁地产生着强烈共鸣。
绣针河在窦永堂的心中,是孩提乐园,更是一生的家园。那儿原本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都循着物有物道、兽有兽道、天有天道的自然法则,自由自在地生长、繁衍、蓬勃着。这一切美丽姣好的自然风光,在文中都恰如摄像般地特写着、映现着,如诗如画,清新素淡,又形神俱佳、自然洒脱,反衬着他厚实的生活积累。
窦永堂于文字描述方面,用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感触,以及求实素描的表达风格,递进式地接连推出一组组“镜头”——鱼儿与捕捞之河趣、沙子与游乐之河爱、树林与砍伐之河殇……饱蘸浓墨地书写着时代中的变迁,深情满怀地讲述着时代里的故事。
近些时日里,每当我翻开这篇文章,总能领略到时代的脉搏,穿越似地一直都在跳动着,也感知到窦永堂一直都在努力地与时代对话、和时代互动;同时,又感受到了他自觉遵循着人本之道,彰显着自然生态和人性之美。
一路品读下来,我察觉到窦永堂在行文中,对绣针河那若隐若现的复杂而变化着的心境,由感兴趣而步入情感世界,继尔升华为缠绵的爱恋,又因自私贪婪者的无知,上演了一轮轮残暴行径,频遭无处躲藏的伤害……以致他因伤感而愤懑:没有了河流和鱼鸟,没有了树林和花草,何谈生态,哪来家园?
其实,悲痛不已者,无可奈何者,又何止窦永堂啊,还有很多很多有着同样感受的乡亲们和读者朋友们,也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人性的贪婪。
我们不得不坦言,面对残酷的现实,是否同样无能为力,甚至于不得不无助地随波逐流?
现实往往是爱得愈深,伤得就愈痛,也就更想真诚地为她做些什么、付出些什么。
张扬人性之善,放大人性之美,使其光芒越亮越显,同时抑制人性之丑、鞭挞人性之恶,成为了作家们的自觉意识,并义不容辞地承担起责任和使命。
因为绣针河,就是他的乐园,就是村庄的一部分,也是每位村民生命中的珍贵难得的相遇。不仅如此,更加重要的是,绣针河是为他们祖祖辈辈、子子孙孙奉献着乳汁甘浆的母亲河!
于是,有了窦永堂笔中河殇之后的觉醒,或曰两岸民众的猛醒,以及对无尽伤痛的疗愈。
我们知道,朴素的道理都是简单明了的。正所谓物极必反啊,狂魔造成河殇,河殇带来伤痛,伤痛引发反思。终于,乡亲得以警示,世人得以警醒。
令人期待的是,在当下时代的演进趋势面前,环境保护、绿色发展已纳入国策大计,历史的车轮正滚滚向前——新时代正发生着史无前例的巨变。
感言至尾,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忽然省悟到,在窦永堂的笔端,这绣针河里盛满了他的爱、流淌着他的爱。
确切地讲,他的血液中潜伏着自发自觉的爱文学基因、骨子里滋生着扑灭不了的写作热情,从而注定了他对家乡故土、对山川河流的拳拳赤心,升华了他关于这些爱的价值和意义,并自始至终都洋溢在他诗史般的作品里。
所以我感叹,《绣针河三题》这篇文章,承载了窦永堂对绣针河的内在情愫,有他灵魂精华从潜意识中流露出来的真挚表白,或者说是发自心灵深处的不由自主地赞美,还有源自心底里自觉意识的拷问和呐喊。故而慨叹:“文如其人”啊!(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