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琴
回家看父母,吃过晚饭,看天色还早,我便让母亲陪我去村前的旷野散步,因为我心中惦念着那一片芦花,母亲欣然答应。
出门东首邻居是连香家,爷爷奶奶在家,平时和我父母经常来往,谈闲,打牌,这会儿家里灯暗着,估计老两口躺床上看电视了。再向东就是一户空着房子,院门紧锁,单身的阿俊外出打工了,只有伸出院墙的光秃秃的树枝,仍在翘首以待。一只花猫“嗖”地一下,从院墙跳下,转眼不见了,吓了我一跳。最东头的是一家小店,老两口子在家无事,又是勤快人,闲不住,就开个小店,卖一点香烟酒水、酱油瓜子和一些应急的东西,权当休闲打发时间。他们家院门大开,老远看见我们朝这边走,就热情地招呼,一番拉呱后,我们继续前行了。路上遇到背着柴草回家的哑巴,哑巴比母亲小五岁,是本家叔叔,虽然是哑巴,也是单身汉,但人特勤劳,地里的蔬菜瓜果被他整理得有模有样,还经常拎些我家没有的蔬菜送来。他不会说话,打着哑语,我是看不懂的,但我奇怪的是不识字的母亲怎么也会跟哑巴叔叔一样,能用手语对话,而且还都懂。我问母亲说了什么?母亲笑着告诉我:哑巴说他今天背了三捆柴草,都卖给了镇上卤熟食的人家,有五十块钱呢。现在烧大锅的人家少了,山上的柴草特别多,不费劲。哑巴看着我们说话,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在昏暗的路灯下是那么的灿烂。
熟悉的小路,好闻的泥土味,乡邻们亲切的乡音,总是让我感到格外亲切,一路走过,心渐渐静下来了,脚步不再匆忙。
出村子就是儿时上学日日走过的那个河渠,临水的一面有些坡度,过去都是村里人挖了长些蔬菜,后来村里人少了,老人也做不动了,于是沿岸坡地就被杂草占领,去年路过,发现有几根芦苇在草丛中摇曳,今年如何呢?斜坡上有个缺口,我搀着母亲跨过去。才走几步竟发现芦苇经过春生夏长,一片芦花已然成景。
月光冷冽如水,却清亮如镜。沟渠里水很少,尽管寒冬,凉意深深,可那成片的芦花却让人感觉眼前摇曳着满满的诗情画意,想起唐朝的雍裕之写芦花的诗句:“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这是多么生动的情景再现啊!我在想,这些如梦幻般的芦花,村里老人会得空过来欣赏吗?我转身问母亲,母亲笑而不答。我忽然觉得母亲和乡亲们就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芦花。
天气降温了,寒气愈发逼人。前几天,我买了羽绒服回去,到家门口,院墙内的挂钩上挂满了咸猪头、咸肉和香肠,整个村子被浓浓的咸货味弥漫,一派忙年的景象。
我又念起沟渠旁的那些芦花,它们会不会被冻枯萎?傍晚时分,我独自出门,斜坡上的缺口已经修好,远远看见芦花在荒坡上翩翩起舞,摇曳的芦花仿佛在诉说着季节的更迭与生命的坚韧。每一支芦花被夕阳镀上一层光辉,如同一朵燃烧的篝火,给人温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