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东
(上接1月21日15版)
爱美是人的天性,母亲也不例外。我们小时候,衣服虽然穿着破旧,但母亲总是给我们洗得干干净净。有时父亲急了,穿不破也叫你给洗碎了!母亲总是一笑了之,或是一板正经地说:“嗯,穿得破点、旧点,那是没办法,人家也没有说的,也没有笑话的。穿脏了,那人家还不笑话?”
母亲虽然不识字,买东西也只认得钱上的图案。没文化,但母亲却心灵手巧,我们一家八九口人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缝补浆洗。那时居家过日子,谁家的女人不会补衣服,那是要被人笑话的。但我们生产队里偏偏就有个大嫂,就是不会补衣服。每次家里人的衣服破了,都是拿去让我母亲给帮着补。母亲也不嫌弃,总是高兴地答应下来,并尽快给人家补好。还说:“嗯,什么时候有要补的,你拿来就是。”
还有一次,外边来了一个邻村的阿姨,她说是和当家的闹别扭了,哭哭啼啼的。当家的就是她丈夫,那时农村都这样称自己的丈夫。母亲可怜她,就把她留下,自己省出饭给她吃,并开导她、安慰她,说过日子谁还不闹点别扭,勺子还有不碰着锅沿儿的?她不愿回家,还误以为我父亲是村干部,怕村里人把她送回去。母亲笑着说:“嗯,你不用怕,他连个村干部的脚后跟都赶不上。你尽管住着,等气消了再回去。”就这样,这位阿姨在我们家白吃白住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想通了,千恩万谢地掉着眼泪走了。后来,一家两口子还特意回来感谢我母亲的收留之恩。
还记得我小时候,母亲有一次在路上捡到一捆麦穗,硬是被一个看青的说成是母亲偷的。任凭母亲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听,大吵大闹,非要报大队处理。看青的,就是那时的山场护林员,每个村都有几个,俗称看青的。正好被我和二哥碰到,我们生气地把小麦摔给他,拉起母亲就走。后来这个看青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村里也没有看青的了,生活很是困难。有一次到我家说起此事,向母亲认错,我们都不理他。但母亲还是和颜悦色地给他挖上一小瓢小麦,拾上一包地瓜干。我们都埋怨母亲,你忘了原先他那个熊样了?母亲笑笑说:“嗯,他现在是个可怜的老人,他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了。”说到这里,我记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也曾讲过一个他母亲类似的情节。我声明,我在这里绝没有抄袭和攀附名人的意思,我只是据实讲述我母亲自己的故事。如有巧合,那只能说明博大宽容是中国广大农村劳动妇女的共同美德吧!
嗯,母亲,这就是我的母亲!尽管她大字不识,但她同千千万万中国农村劳动妇女一样,有着淳朴善良的传统美德。
甲辰孟冬二十八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阴暗和十分痛苦的日子。这一天,母亲走完了她88岁的人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母亲虽然离去了,但她的这些故事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