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河岸多石,石大,乃至巨大。石,色白,表面红点布散,晴天丽日下,莹莹白白间,射着星星点点的红光。石隙间,植花草,层次分明,临水,则多连翘。隔三差五的,沿一溜河沿布散开。疏疏落落,疏落本身,就彰显着一种美。
花石相间、相映,成景,更成趣。
连翘经年,老枝倔挺,新枝披散,探向河面。一些柔枝,垂拂而下,竟抵水面。枝条百态,长者袅袅,密者簇簇,挺者冲天,垂者婆娑,蓬蓬团团,扶扶疏疏,皆成美景。
美在自身,也美在季节。
然则,最美之时,当属初春。
连翘花开,正当时。色黄,是一种嫩嫩的黄,是一种明艳的黄。那份黄,柔如蛋糕,色如金箔,散发着香气,也洋溢着一份金贵气。色,亦纯粹。花开之时,叶尚未发,纯然花开,一串串,一蓬蓬,绚烂得不得了。也只在枝条顶尖处,探出叶片三二,新绿一簇、一缕,万黄丛中一点绿,风情别具。
连翘老大,大多成团,成蓬。
一团、一蓬,独立成景,那份簇拥的黄,胶着着,黏稠着,膨胀着,蒸腾着,触目皆黄,弥目皆黄,惊人艳艳。人站花旁,就仿佛,被一团金光笼罩着了,天黄黄,地黄黄,油然而生一份蓦然的晕眩感。
一枝挺然,亦好。花如缀珠,是金珠。随风摇摆,风姿绰约,有美人款步,衣袂飘飘之风致。
河水清澈,平和温静。河面如镜,照着蓝天,也照着垂垂而下的连翘花。花映水中,仿佛水中花开,相映相衬,水天一黄。那份黄,明艳之外,又多了一份澄澈,多了一份水灵,多了一份柔情。一些枝条,拂水花开,水波微兴,那枝条便也随水摆动,袅娜清艳,有凌波微步之美妙。
游人纷至。
多喜欢,近赏。走近一蓬连翘花,凝目视之,或者撮一枝于鼻端,嗅闻不已;又或者,手扶花枝,摆一个孤芳自赏的造型。更有赏者,或坐,或卧,或躺于巨石上,醉于花丛中,享受一派惬意。多数人,则喜欢徜徉赏花。行走于花、石间,赏花,亦赏石。站立石上,花团簇拥,人在丛中笑;游目骋怀,顺河观水,情溢于水。春水荡然,春意盎然,水岸赏连翘花,激情燃燃。
有女孩,喜欢折花。许多花,都不可以折,唯独连翘花,最是可折。枝密,折枝无伤大雅,而且还可以更好地促进新枝的抽发;枝柔,一枝在手,摇摇曳曳,花面相映,更能彰显女孩儿的柔性之美,柔情之美。
家居河边,近水楼台。因之,花开时节,春赏连翘,几乎成为日课。
不过,于我,更喜欢的还是远观。
附近有桥,我喜欢站立桥头,远看一溜连翘。一溜连翘,更像河流的裙带,凝目之下,真是有一种翩翩之感。感觉,河水在淌,夹岸的连翘花,也在开放中流淌,流成一河绚烂,一河明媚。
尤其是在黄昏时分,太阳似落未落,阳光夹着一份橘红,那份橘红,照射在盛开的连翘上,连翘花,浮光跃金,那份黄金般的质感就更加强烈了。顺河而望,流光溢彩,流的是金光,溢的是橘彩,一种热烈的氛围,一种富贵的气质,笼罩河面,放射两岸。
盛期过,连翘花落,亦美。
探水而落,片片如金,飘落水面,是一种水流花谢之美。“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虽有遗憾,但无沮丧。毕竟,明年,花还会开,花会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