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安
柳色青青,阳光明媚。已是深春,我在阳台的竹椅上坐下,泡了一壶茶。茶叶是去年秋天存的龙井,装在青瓷罐里,一直放在书架上。
今天阳正光好,我忽然想起它来。取茶叶时,指尖碰到罐壁,凉丝丝的。揭开盖子,那股清香便钻了出来,像是把整个春天都关在里面。
水烧到八十度就好。我盯着电水壶,看那些小气泡从底下冒上来,先是零星几个,后来就成群结队地往上跑。水开了,热气扑在脸上,湿漉漉的。我赶紧关掉电源,等它凉一会儿。
茶壶是粗陶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纹理。倒水进去时,能听见“咕咚”一声,像是壶在喝水。茶叶浮起来,又慢慢沉下去,像一群小鱼游向水底。水渐渐变了颜色,先是淡淡的黄,后来就成了清澈的绿。
四月的阳光不烫人,照在手上暖洋洋的。楼下那棵老槐树冒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对面楼顶上有几只麻雀在跳来跳去,偶尔叫两声,又飞走了。
茶水的热气往上飘,在阳光里变成一道白烟。我凑近闻了闻,有青草的味道,还有一点花香。第一口总是烫的,我小心地抿了抿,舌尖尝到一丝苦涩,过后又回甘。第二口就不那么烫了,味道也更浓些。
隔壁家的孩子在练琴,断断续续的音符飘过来。楼下有人推着婴儿车经过,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一点也没有感到吵闹。
茶喝到一半,颜色变深了。茶叶完全舒展开来,一片片躺在壶底。阳光照在茶杯里,水面闪着细碎的光。我想起小时候,外婆也是这样泡茶给我喝。她总说,春天喝新茶,能洗去一冬天的浊气。
壶里的茶渐渐凉了。我又续了一次水,味道淡了许多,但清香还在。一只蜜蜂不知从哪里飞来,在阳台的花盆边转了两圈,又飞走了。花盆里那株茉莉冒出了新叶,再过些日子就会开花吧。
茶喝完了,嘴里留着淡淡的甜。我把茶叶倒进花盆里,听说这样对植物好。空茶杯放在桌上,杯底还沾着一片小小的茶叶。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春天里就是这样,一壶茶,一个下午,一段安静的时光。日子过得慢些也好,能看清楚每一片新叶,听明白每一声鸟叫。
我想,明天继续再泡一壶春天里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