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绪言
（上接6月16日14版）
　　生活条件越好，人们越变得挑食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想回忆过去，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全家能吃上一只鸡，如同暴殄天物，美味的感受不能与现在想吃就吃同日而语。有需求自然就有供应。为了满足人们吃本地鸡的需求，现在好多养殖户选择承包一座山头，在山上散养着成群的本地鸡，这些鸡在山林草地里捉虫子，吃草种，享受着大自然的生态食物。它们每天跋涉寻食，巡山钻林，活动量大，肌肉丰满，尤其是大腿上的肌肉纤维结实有力，溜达起来轻松灵巧，天黑了，它们自己会飞到树上“上宿”。你能说它“笨”，是“笨鸡”吗？
　　查阅《现代汉语词典》，“洋”作为形容词，有“盛大、丰富”之意，如洋溢；有“指外国、外国的（多指西洋、西洋的）”之意，如洋人、洋货、洋服、洋酒等；有“现代化的（区别于‘土’）”之意，如洋办法、土洋结合、打扮得挺洋气等。
　　一百多年前，西方列强靠着坚船利炮，轰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五千年文明古国从此惨遭帝国主义列强铁蹄的蹂躏。随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华民族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我国沿海和长江中下游的主要城市几乎全部被迫开埠通商。旧社会的中国生产力低下，几乎没有机器生产设备，大多数物品都要靠手工制作。外来的货物统称为“洋货”，在名称或行为前多冠以“洋”字，如：洋油（煤油）；洋火（火柴）；洋布（从国外进来的用机器织的平纹布）；洋钉（钉子）；洋灰（水泥）；洋胰子(肥皂)；出洋相（像洋人的面相一样，不可理喻的怪模怪样）；受洋罪（民间通俗叫法，指中国各族人民在外国人侵占中国时期，在外国人的奴役统治下所遭受的耻辱和磨难）等等，就连外国人，我们也称为“洋人”。
　　“洋鸡”，不言而喻就是指直接从国外（尤其是西洋）进口的外国鸡，或者是从外国鸡中选育出来的品系。如白羽鸡就是标准的“外国友鸡”，是从美国的白洛克鸡中选育出来的品系。
　　上世纪八十年代，白羽鸡被大量引进我国，它最大的优势是养殖周期短、个头大，一般40天左右就可出笼，可以说是“速成”。
　　“本鸡”，与“洋鸡”相对应，就是地道的“中国鸡”。如黄羽鸡，也就是我们推崇备至的“本土鸡”“本地鸡”“土鸡”“柴鸡”。这种“本鸡”，风味鲜美浓郁，口感劲道紧实，地道的“中国味”。
　　“本鸡”品种繁多，清远麻鸡、文昌鸡、北京油鸡等都是其中的杰出代表。相较于白羽鸡，黄羽鸡是典型的“慢性子”，它的生长周期较长，少则半年、一年，多则两年、三年，生产效率低，但黄羽鸡“慢养成系”，肉质好，营养成分高，这些都是白羽鸡无法比的。
　　长期以来，在我国，鸡大都饲养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农家庭院里，因院落空间有限，养殖的规模一般都不大，多的几十只，少则几只，在院子旮旯或屋下沿墙盖个不大的鸡舍就足够了。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农村更加注重村容村貌、环境卫生，乡村文明大兴，家庭庭院养鸡、养猪等已成为历史。现在提倡建设养鸡场，实行工厂化养殖、规模化养殖，对鸡粪进行无害化处理，避免环境污染。工厂化养鸡，大多选择“洋鸡”种或者杂交的新品种。事物往往就是如此，数量上去了，品质就差了。这样的肉鸡，由于活动量小，肌肉纤维少，鲜味差，不劲道，炸个鸡柳，烤个鸡腿，放上足量的胡椒粉、花椒粉、辣椒粉、辣椒油、孜然粉等佐料改改味道，年轻人倒也喜欢，吃得有滋有味。但吃惯了家养“本鸡”的人，他们宁愿选择吃点别的，也不会品尝这种“洋鸡”肉，或者是经过杂交改良高产的鸡肉。
　　然而，不管你喜欢与否，白羽鸡是目前全球第一大肉禽来源，价格低，到处都有养殖。这种鸡，无论是出肉率还是产蛋量都比我们饲养的“本鸡”高得多。肯德基、麦当劳，或者是在超市买到的鸡腿、鸡胸、鸡翅，基本都来源于高产的白羽鸡。“速成”的白羽鸡，主要是品种的不断改进和更加科学的养殖方式的结果，与鸡笼空间小、鸡的活动量小、填充式喂养、饲料添加素等因素有关。
　　笔者认为，“笨鸡”在人们心目中就是“本鸡”。原因有二：一是我国地域辽阔，各地发音千差万别，即便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普通话在农村普及程度不均衡，各地的发音声调不标准，应该读上声（即三声）的“本”（běn），却被读成了去声（即四声）的“笨”（bèn）。因为去声音值短，不拐弯，比上声发音容易。这样，“本鸡”就叫成了“笨鸡”。二是在书写“本鸡”的时候，人们随着去声声调的读音，把“本”字错写成了“笨”字，久而久之，“笨鸡”便传播开来，书写也约定俗成固化了，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其实，用“本”字组成一些名词以区别于“洋”字的现象的确存在。如，在山东一些地区的农村，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把“石灰”叫做“本灰”（以别于“洋灰”，即水泥）；把菜园里种植的长得既小又轻的本地萝卜叫“本萝卜”（以别于从外国引进的种子或经过杂交育种改良长得又大又重的“洋萝卜”）；用手工织布机织出来的布叫做“本布”（以别于“洋布”）。这些词中的“本”尽管被读成四声（bèn），但其音其形应该是“本”字，若换成“笨”字就解释不通了。
　　“笨鸡”之名，起于何时，暂不考究，但冠之其名，实则难当，应正本清源，还其本名，实属得当。“本鸡”不洋，当属本土的鸡，本地的鸡。“洋鸡”虽洋，也有缺陷；“本鸡”不笨，更有优点。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受中国传统美食文化的影响，美餐盛宴多选“本鸡”，用于煲汤、红烧、白切等传统做法，精致高端，荣登大雅之堂。友朋相聚，盛情难却，唯“本鸡”佳肴，能勾起美好的回忆，夹杂着淡淡的乡愁。如果某一天，家里的老人打电话叫你回家吃鸡，当你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后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厨房里飘逸着鸡的鲜香味，不用猜，等你落座后盛上餐桌的肯定是一盆热气腾腾、纯香可口、劲道鲜美的“本鸡”。
　　“本”乎？“笨”乎？一家之言，难免有失偏颇，欢迎感兴趣的大家共同研究、商榷。（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