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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晚风
  

 子安
  日头终于沉到屋脊后面去了,热气却还恋恋不舍地浮在地面上、墙根边。院门口的人影渐渐聚拢起来,像被暮色轻轻粘住。没人特意招呼,摇着蒲扇的,拎着小板凳的,就那么挨着坐下。空气闷着,皮肤上黏着一层薄汗,说话声也懒洋洋的,断断续续,都在等。
  风是几时来的?没人说得清。只觉得背上忽然有一丝凉意,像谁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倏忽又溜走了。刚想细品,它已伶俐地绕过脖颈,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清爽,勾得人心尖儿发痒。
  它来了。再嗅一嗅,风里裹着东西呢。是晒了一天的青草味儿,有点暖烘烘的甜;是田里灌浆的稻子,那股饱满的、沉甸甸的香;更远处,似乎还搅和了一点水塘里荷叶的清气,湿漉漉的。几种味道混在一处,分不清你我,却又各自分明,清清冽冽地钻进来,直透到肺腑里去。人坐着,风在周身游荡,身上那点被暑气蒸腾出来的乏劲儿,不知不觉就软了,化了。
  摇扇子的老人,蒲扇一下又一下,慢悠悠地晃。扇柄握得久了,磨出一层温润的油光。扇子扇起风,也扇开了蚊子嗡嗡的包围圈。他有时停下,扇子搁在腿上,眼睛眯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专心地用每一寸皮肤去接那风,再送走它,像跟一个熟悉的老伙计无声地打着招呼。
  “呼啦啦——”一串清脆的响声撞破了这份沉静。一个孩子举着纸风车,小鹿似的从巷子那头冲过来。风车被晚风鼓着,滴溜溜地疯转,像一颗彩色的、跳跃的小太阳。他跑,风就追着跑。风车呼呼地响,孩子的笑声也脆生生地响,一串串抛在风里。眯眼的老人睁开了眼,目光追着那小小的身影,嘴角牵动了一下,又悄悄隐没在皱纹里。风推着孩子,也推着那笑声,跑远了。
  风在渐渐深浓的暮色里游荡,没有停歇的意思。院墙边的树叶子轻轻摇晃,窸窸窣窣地低语。坐着的人话更少了,像是怕惊扰了它。大家只是坐着,任由那风从胳膊弯里、从发梢、从衣襟底下穿过。它卷走了白日里积攒下的燥热,也仿佛拂去了心口上落着的一层薄灰。身体里面,像有一道清浅的溪水流过,被风的手掌温柔地抚过、擦拭过,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
  晚风认得路,认得树影,也认得这院门口乘凉的人。它不厌其烦地穿过一个个夜晚,大概就是为了寻访这些在尘埃里依然愿意敞开门窗的心。我们坐在这温热的土地上,晚风拂过,世界便在它清凉的吐纳里,微微摇晃了一下。这份最寻常的恩惠,悄悄拂去了白日的焦渴,心便像被水洗过一样,重新透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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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A4 版:海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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