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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唠叨“小泥碗”王老汉

  王代伟
  老王,是我们单位的一名临时工。因而,他便经常自嘲是端了个“小泥碗”。
  老王的工作就是——— 用户的水表出现停了、坏了、数不准了、周期到了等等问题,下到表池子底下,一顿锤敲钢锯拉,拆下锈迹斑斑的旧表,换上新表或重新校验的表。
  我呢——— 将换好的水表与管道连上表锁,封死。再找用户补上表停期间的用水量,一项工作就算完成。
  老王的活,干得没得说,两个字“漂亮”,三个字“标志性”。
  某村居,私自更换水表。被发现后竟然倒打一耙,狡辩说:“是你们单位来换的……”
  督查人员前去一看:固定水表的螺丝,用得大小不一;法兰盘垫子,还蜷在上面。这与老王的干活风格截然不同。
  “这绝对不是老王干的活儿!”督查人员肯定地说,“他干的活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传到老王耳朵里,为此,他还像小孩儿一样,高兴地到处“吹嘘”了好几天。
  有一次,我看他干得挺顺手,手痒痒也想体验一把。谁知下到井底一伸手,才理解“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句话的含义。
  “去去去!拿二两小钢笔的手,不治呃!”他挖苦我说。
  “我得拜你为师呀!”我不无认真地说。
  好了,就这句话,叫老王抓了话把儿。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时不时地唠叨:“想学徒,连个师傅都不叫!”
  说得也真是对,我对他一直称呼为“老汉”。这么叫感觉庄庄户户,也顺口,也没有生疏感。
  老王干“水暖活”是把好手,农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单位大院西边有一片预留地,一直荒着,任由杂草丛生。他就早来晚走,抽空多忙地把草薅干净,剔除碎石块、碎砖头等垃圾,硬生生地整出“一亩三分地”来。地有了,就掐着节气,埯上黄豆,种上花生、青菜什么的。
  一天,我来到老王那堆满是废弃水表、新新旧旧各种管件、大大小小工具机械的“办公室”。一抬头,看到窗台上一字排开晾着一墩墩带秧子的花生。我不解地问道:“老汉,怎么不把果子摘下来?”
  “你不懂呀!带着秧子干巴得慢,能吃很长时间的鲜果子。”他回答道,“这个样,同志们干活回来,吃个鲜果子真宜当呃!”
  夏秋季节,水表池子里湿度大,爱滋生些蚊虫什么的。老王就四处寻摸来一些干树枝、干树叶,用打火机点着,扔到表池子里。
  然后,再弯腰从火堆里拣起一根或者一片跳着火苗的小树枝或者小树叶,点着早已含在嘴里的烟卷。
  等到池子里火灭烟散尽时,他提着装满工具的小皮桶(建筑工地上用来盛水泥浆的那种)下到池子底,戴上老花镜开始干活。
  “叮叮当当”地干完后,老王先用管钳,小心翼翼地打开表前阀门(用他的话说,先开表前阀憋憋压,看看垫子垫好了没有)。
  随后,又点上一支烟叼在嘴里,一边吸着,一边弯下身子低下头,检查着水表与管道的各个接合处。确认不漏水后,再边盯着水表控制着转速,边慢慢地一圈一圈地打开表后阀门。
  最后,伴着水流冲击水表及管道“哧—哧—”的声音,再把燃烧了一半的烟,放心地吸完。
  都说“烟酒不分家”,可这话在老王这里不好使,他是滴酒不沾。都知道他好个烟,同事们就时常把平日里参加婚宴的“喜烟”捎来撇给他。
  “嗯,抽个烟儿——— 行。”他接住拋过来的烟,眯缝着眼,撑着胳膊,把烟放在最远处(因为老花眼),看着外包装嘟囔着。
  一年,市里准备出版一本反映当年老百姓工作及生活的书。我投了几张老王干活时的照片,是我用随身携带的“小傻瓜”相机抓拍的照片。书出版了以后,我特地多要了一本,送给他做个留念。
  “欸——— !我不稀得弄些这个!”他随手翻了几页就扔到一边,不屑一顾地说,“能给我涨两个钱嘛还行!”
  一天,在某小区换表,物业经理见到老王一怔,惊讶地说:“哎——— 大爷!你不认识我了?我和您家老……老二……是同学啊!”他顿顿卡卡地说完一句话,接着又说道:“我还上您家耍过,想不起来了?”
  “……”老王一脸茫然又略带伤感地摇摇头。
  而后,物业经理背着老王悄悄地跟我说:“他大儿子因公殉职,儿媳妇将孩子留给他们老两口,改嫁了。”
  “我其实跟‘老大’是同学,话说了一半猛然想起来,慌忙改口‘老二’,怕提起老大他难过呀!”物业经理懊悔地说。
  我顿然找到了——— 老王脸上,那一抹伤感的出处!
  我顿然明白了——— 已过古稀之年还出来打工挣钱,那是因为在家里,既是爷爷更是“父亲”!
  所有唠叨的这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是“小泥碗”就有砸碎的那一天——— 老王被辞退;而我,这“铁饭碗”也终于过上了活着就能挣钱的日子。
  今年大年初一,因为疫情,人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起老王来,怎么着也得打个电话拜个年吧。
  “了不得……是徒弟呀!”电话一接通,老王就大呼小叫起来。
  “师傅过年好呀?”也奇了怪了,原来天天一起干活,都没叫声“师傅”,现在竟然毕恭毕敬地叫起师傅来。一顿“过年话”互相说完后,我问起他孙女的情况。
  他悻悻地回答说:“(学)护士,快毕业了喽!”
  “昨天喃孙女还埋怨:‘毕业找单位还得求人,咱家也没有关系……’”他顿了一下,语调变得低沉,“你说,咱两眼乌黑,认识个谁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我用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宽慰道。
  唉,这就是老王!就像他自己时常叨叨的一样,不到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
  作者简介:王代伟,山东日照人,曾经供职于日照市水务集团供水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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