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铜娟
我的小屋快被紫薇花海给淹没了,只留下黛青色屋檐的一角,像一只鸟儿落在紫薇花的枝头。这些花白的似云,粉的似霞,紫的像锦,密密匝匝,挨挨挤挤地挺立在枝头。微风吹来,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灵动飘逸,空气中弥漫着它们若有若无的芬芳。
这些紫薇的年龄比我还大。奶奶说,从我出生的那个春天开始,爷爷便在小屋的周围断断续续栽种了上百株紫薇树。当时有人不理解,说这树段不能做屋梁,又不能做家具,栽这么多干嘛?爷爷听了,啥也没说,只是嘿嘿一笑。
以后的日子里,爷爷除了繁重的农活外,又多了一份苦力。他给紫薇树浇水、治虫、施肥、剪枝像侍弄庄稼一般,毫不含糊。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紫薇树两年就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小屋便常常氤氲在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之中。“紫薇开花时,真好看呀,路过的人谁不夸几句。”奶奶每每提及,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神情。我曾亲眼看过邻居的婶婶和姐姐把它们插在发鬓,那画面美得让人陶醉。
“你爷爷其实把花当你来养的啊。”我不解,忙问奶奶是怎么回事。“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只是你爷爷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只能务农,他不甘心啊。他想要把你培养成才。”奶奶语调缓慢,带着些许惋惜和遗憾。“可是,这与紫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依然不解。奶奶也说不出所以然。
一晃,我到了上学的年纪。那是夏天一个的黄昏,我们全家坐在紫薇花下吃饭。花开得如火如荼,曼妙异常。夕阳的余晖将爷爷瘦削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红光。让他看起来比平时矍铄得多。
“丫头,我给你讲个故事。”爷爷缓缓地说:“唐朝的时候,有个大机关叫中书省,它不但帮皇帝朝廷处理政务,还帮皇帝写诏书。在里面工作的人都要有大才学。这里面的人特别喜欢紫薇花,所以他们也栽种了很多紫薇花。中书省也因被称为紫微省。他们为啥要种紫薇花呢?我猜,一是因为紫薇花好看,二是紫薇跟天上的紫微星同名,吉庆啊!”爷爷顿了顿,继续说:“大诗人白居易曾写过紫薇花对紫薇郎的名句。”
看着我依然懵懂的表情,爷爷忍不住笑了。他双目炯炯有神地说:“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嗯!”我连忙点头,生怕迟疑一点,便辜负了他的希望一样。“哈哈哈!”爷爷轻轻抚着我的头顶,爽朗的笑声在紫薇花间传得很远很远。
花开花落,几度春秋。至今,虽然我没成为有学问的人,但我一直坚持读书学习,也算是没有辜负爷爷的期盼,也算是没有辜负那一树树花开了。
花开有信,花落无声。恍惚间,觉得今年的花比往年都开得旺。那一片繁茂的紫薇花海,是爷爷用爱与期盼为我种下的梦。每当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我仿佛又看到了爷爷那慈祥的笑容,听到了他那爽朗的笑声,感受到了他那份深沉而又温暖的爱。这爱,如同紫薇花的芬芳,永远萦绕在我的心间,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