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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深处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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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翠菊
  二十多年前二月里的天气,还带着沂蒙山区的春寒,我却已在江苏的街巷里,遇见了要陪我走天涯的人。那时的我,刚从家事的辗转里喘过气,以为江南的温婉就是此生归宿,却没想过命运早把更远的远方,叠进了命运的夹层里。
  结婚后收拾行囊时,我对着地图上那个叫“茫崖”的地名发愣。亲戚们说那是“茫茫天涯”,我却只懂“天涯”两个字的浪漫——— 年轻的心总把遥远当做前面的光。出发那天,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哼哧作响,我第一次登上感觉要去天边的火车,手指反复摩挲着车厢门口冰凉的扶手不往里走,像触摸一个不敢置信的梦,也舍不下家乡这片热土。车开动了,家乡在视线里成了一条线,车窗外,江南的水田逐渐模糊成影子,接着是黄土高坡的沟壑,最后连绿色都成了稀罕物,只剩下无尽的褐黄色铺向天涯。
  三天三夜的摇晃里,我学会了在哐当声里打盹,也记住了同车厢阿姨塞给我的煮鸡蛋和关切地问候:“闺女,你这也是要去大西北吗?”她们听我说要去青海茫崖,眼里闪着像母亲的光,“那里晒的很,不大下雨”,并反复叮嘱“到了那边多喝点水”。那时的车很慢,慢到足够让一个从未见过大漠的姑娘,把每一寸风景都刻进心里。
  抵达柳园时,空气里已有了戈壁的凛冽。转乘到敦煌,再颠簸着往花土沟去,车窗外的风越来越烈,卷起沙砾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碎的掌声。路上曾路过一个风口,有两三里地那么宽,风口里从西北塞外刮进来的大风飞沙走石,一瞬间,天昏地暗,年轻的我被吓到攥住衣角不敢大声喘气,好在那车玻璃结实的很。傍晚六点多到的油田,我却固执地以为是清晨——— 西北的太阳斜斜挂在天上,把戈壁滩照得透亮,远处的抽油机在光影里点头,像在欢迎我这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我呆懵懵地站在看似都一样的宿舍楼的门口,看着比内地高出半截的天,蓝得像被水洗过的绸缎,紧攥着的心慢慢松下来,呼吸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在柴达木盆地的油田上,日子被风沙和石油味填满。我总在清晨被抽油机的“磕头”声叫醒,傍晚踩着夕阳的金边去买菜,满天的云彩勾起了我对色彩的渴望,望着瑰丽的天空如醉如痴。听操着五湖四海口音的邻居聊家常。调向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常常在“以为的清晨”里做晚饭,却因此撞见了无数个别人看不见的黎明——— 戈壁的日出是要等的,等第一缕光刺破地平线,把沙丘染成金红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你铺开新章。
  后来为了孩子的学业,我们回了内地。可每次听到“青海”两个字,心口还是会发紧。我常常想起戈壁的风,它吹红过我的脸颊,也吹散过我的愁绪;还有那些被风带回家乡的思念;无数次奔走在家到邮局的土路上,打长途电话给留在家乡的老爹,电话里听着老爹一阵阵的咳嗽声,我的心被揪了一把又一把;每次把省吃俭用节俭下来的钱,急匆匆地邮寄给亲人,我的心里就又生出一份希望。想起那些飞沙走石的夜晚,裹紧被子听风声呼啸,在那样辽阔的地方,再大的事都变得渺小。
  山东是生我的根,江苏是缘起的桥,而茫崖的戈壁,是刻进我生命里的辽阔。那里的天还蓝着,抽油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风里,大概还藏着一个年轻姑娘初到时的、带着让亲人也能有个家的憧憬。有些故乡,不必常回,因为它早已化作你看世界的眼睛——— 看过大漠的无垠,便再难被生活的褶皱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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