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丽英
在秋天的异乡,往事洇湿了眼眸间的秋叶。自从目光穿过秋的帘幕,一个个秋天的节令,在指尖上弯曲,在台历上缓缓滑过。家乡,此刻正在雾中漂浮。
一棵老榆树伸出虬劲的枝条,仿佛父亲结满老茧的手,拽住了我的头发。一架缺齿的水车,仿佛乡村里的那条最老的牛,在秋日的夕阳下反刍,眸子里映着岁月的年轮。一条穿越童年的乡路,弯弯曲曲,犹如一枚枚枯卷的叶子,将我的人生,装帧成逝去的风景。
仿佛织锦上的往事,纠结在细密的纹路里,被晨风抚平每一处皱褶。一大片火红的秋叶,一路金黄的银杏叶,只是凝结了昨夜的晚霜,便灿若一篇生动的散文。
来来去去的路,是叶脉间纵横交错的情节,挤满乡亲朦胧的视线。归去来兮,起点和终点,永远只有一枚叶子的距离,而且薄如蝉翼。炊烟里的乡情,带着风的寄托,一年又一年,在叶子上流转。思念一枚秋叶的黄昏,爱是一块磁铁,实在无法抗拒远方那片巨大的磁场。而如梦的佳期,满床的月光,因为缺少了菜地的柔情,我茯苓般的思绪,顿时进入一片情感的盲区。
秋风起兮,雨声淅沥。晚钟在旷野响起,仿佛一首促织的歌。
在秋阳煦暖的日子里,眺望,永远都是乡愁最好的注解。在遥远的异乡,我的心,早已依附在一枚叶子上,从高高的脚手架上,做一次生命中最美丽的旅行。故乡,我无法用一些抽象的呓语,来诠释对你的爱,无法在你挤满水葫芦的塘畔,再一次保持长久的缄默。而此刻,一枚红透的叶子,静静地睡在桌上的日记里,让我的指尖感受一段爱的盲文,让我的思念,一次次忍受化疗般的隐痛。
也许,在漫长岁月里,握住了一枚秋叶,就注定握住了一生的守候。一次次泅水而渡,爱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腊月的渡口。
不绝于耳的潮声,沿着叶子的方向蔓延,湮没了一个又一个记忆中的水埠头,带来的是更深的寂寞与孤独。故乡的月亮,照亮了乡村白杨树上的鸟巢,日历上的期待,便不再遥远。就这样,一次次在蛰鸣中撕裂伤口,然后捡起一片创可贴,就像捡起一枚叶子厚重的承诺。秋叶在晚风中飘落,乡愁与夕阳,成了一对孪生兄弟。
乡谣一遍遍响起,融进了乳名的呼唤,思念如潮水泛滥,淹没了我的世界。一枚充满母性的秋叶,可否化为一叶小舟,渡我登上爱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