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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炕,我们那时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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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
  每年公历2月4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315度时,为全年的第一个节气,民间习惯把它作为春季的开始,谓之立春。表示万物复苏的春季开始了,天气将逐渐回暖,广阔的大地将呈现出一派富有生机的景象。

张守梅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那时的冬天没有暖气。大冷的天没暖气怎么过呀,有炕啊。每家都支了一盘大炕,足够五六个孩子并排躺着。下雨下雪的天儿,不出去,我们都坐在炕上,我和二哥在争着看一本借来的小人儿书,聊斋系列里的《画皮》,看到妖怪把漂亮的人脸皮揭下来的时候,二哥朝我一吐舌头,嘴里做出“呜呜”的鬼叫声,吓得我赶紧藏到娘的身后。娘在缝缝补补一些破了的衣服,在纳鞋底儿,缝鞋帮,赶着做过年穿的新鞋,叔在锅门口搓草绳儿,粗点儿的,细点儿的,各有各的用处,或打草苫子用,或绑豆角架用,再或者秋后捆大白菜用,那时没有那么多现成的尼龙制品、塑料制品,庄稼地里的所需,一切都要自己动手。
  去谁家串门也是脱了鞋上炕。条件好的,家里的炕就盘得讲究,锅灶与炕之间会垒上一道影壁墙隔开。条件差的,像我们家,就没闲钱垒那道影壁墙了,只在灶台与炕之间垒上一层砖作为间隔,每次烧火做饭,炕上会落一层薄薄的灰,晚上睡觉前,需用笤帚扫一遍才把铺盖放开,一个冬天下来,被褥上都是一股烟呛味儿。
  我家的炕支在西屋的灶房里,只是一大间,炕的旁边还用土坯垒了一个大池子,专门装喂猪的糠。每到冬天,家家都会把地瓜秧、青草等粉碎了,装上满满一大池子,作为猪饲料,喂猪时掺上些煮熟捣烂的地瓜,或者放上些萝卜菜煮的玉米面糊糊,猪就吃得很香。要不那时的猪肉咋那么香呢,都是吃的粗粮。每天喂猪,娘都会搲上满满一大瓢糠,每次搲糠都会腾起一股儿呛人的粉尘。若不是冻得受不了,我是不会上炕的。
  有一年冬天,我却喜欢上了我家的炕。中午放学后,我和二哥都是飞跑回家,直奔我家的炕,把被褥掀开,席子底下、席子缝隙里,再到地下盛糠的池子里,都要搜一遍,“我找到一分!”“我找到二分!”我和二哥兴奋地大叫,哪儿来的钱呢?
  那年冬天,大哥十九岁了,在那个只能在土里刨食的年代,初中毕业文文静静的大哥,总觉得一辈子呆在地里干活没啥出息,就寻思着学一门手艺。庄户人没出过门,也不知道该学个啥,娘喜欢听评书,看到赶四集说书的每天收入不菲,很是羡慕,想让大哥学说书,大哥也同意,就经人介绍把一位姓朱的说书人领回了家,住在我们家炕上,一天两顿饭伺候着。他们每天很早起床,吃点饭,就骑车出去了,哪儿逢集就去哪儿,直到天黑才回来。
  每天吃过晚饭,朱师傅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盘点一天的收入。他把装钱的布袋拎起来,在手上掂两下,布袋里的钱就“哗啦啦”作响,把我们眼馋的啊!老朱把布袋里的钱随便往炕上一倒,都是一分二分五分的钢镚儿,他仔细地数着,我们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碰上老朱心情好了,或者哪天收入不错,也会给我和二哥每人几分钱,说是让我们买个本子,娘就高兴,会更加用心地做饭伺候着朱师傅。
  有一天我病了没去上学,就趴在炕上等着娘去小卖部买饼干回来。每次不舒服只要在热炕上一趴,几页饼干下肚,再喝上一大碗白糖水,很快又生龙活虎了。闲着没事我就抠席子玩,数着这席子究竟有多少道花纹编成的,突然,在席子缝里发现一枚亮闪闪的硬币,我赶紧一跃而起,继续寻找,翻遍了炕上再也没有,赶紧下地搜寻,在糠池子里又发现了一枚,握着这两枚硬币,激动得两手都是汗。
  二哥放学后,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此后我俩就开始了“寻宝”,隔几天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我和二哥真希望老朱能在我们家住上一辈子!可是好景不长,大哥虽然识字,但是太腼腆,在人前开不了口,终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还没到年底,老朱就背着他装钱的布袋和简单的行李走了。
  我最喜欢二姨家和三娘家的炕,他们家的炕不但比我们家的宽大,而且都有影壁墙,还在影壁墙中间镶了一块玻璃,又干净又亮堂。二姨家的二表姐和三娘家的玉芝姐只比我大两岁,我们天天玩在一起。同在本村的二姨家,几步路就到了,吃了晚饭,我先去二姨家,二表姐正在烧火煮猪食,让我先到炕上坐着等她。大铁锅里满满的水,还没烧开,表姐边照看着火,边用擦刀擦萝卜菜,一会儿水开了好放到锅里煮猪食。脆生生的大青萝卜,表姐把萝卜用擦刀擦去头儿,去皮,“咔哧”咬上一大口,又切了几块给我,坐在暖和干净的炕上,啃着又脆又甜的萝卜,满口生津,那个美啊。表姐把满满一大锅猪食煮好了,就随我一起去三娘家。三娘家的炕最讲究,在我们村所有人家都还铺芦苇席的时候,三娘就托人不知从哪儿买了一张炕革(类似于现在的地板革)铺在了炕上,那美丽的花纹,那滑溜的手感,不用铺褥子,整个炕都是花枝招展,欢天喜地的。最主要的是,坐在上面不会很快把我们本就不太结实的棉布裤子和尼龙袜子磨破了。
  三娘家已经吃完了饭,炕桌也收拾干净了,在上面铺了一张报纸,一副磨得毛边了的扑克牌摆在上面。白天没事的时候,三娘和五娘,还有旁边邻居家的婶子,就会凑一块打两把,乐呵乐呵。一看我们来,又够手了,三娘催我们:“小丫,赶紧脱鞋上炕,打两把来”!很多次我都会选择坐在炕沿上,不用脱鞋,因为我的袜子是破的,是打了补丁的,虽然娘花了心思,尽量找一块相近颜色的花布,来补我破了好几个洞的袜子,可还是能一眼看出。小小的虚荣心,让我无法将破了的袜子示人。若是正月里,我就会痛痛快快地脱鞋上炕,因为过年刚买了新袜子啊。有时大人不在家,我们一帮小伙伴坐在炕上聊天儿,间或打两把扑克,高兴起来四五个人就在炕上围成一圈儿,脚抵在一起,互相之间使劲地蹬!搂着抱着,笑倒在炕上。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简单的快乐。
  那时的冬天,没有人外出打工,因为城里没有可供我们庄户人干的活,我们整个冬天都在家里干点儿零活,或串串门、打打牌、偶尔赶个集听评书……若是天气好,大人们就去地里翻地,用最原始的方法,一撅头一撅头把来年开春要种的地都深翻一遍,家里养了牛的,冬天也不舍得用,让牛养精蓄锐以备农忙季节使用。
  我们这帮孩子也有活干。晴好的天气,四五个人约好,每人背个大号的柳条篮子,篮子里再放上个用稻草绳结成的网包,拎上竹耙就奔我们西边山上去了,我们要备下整个冬天做饭和烧炕的草。那时山上可没像现在这么多草,最好烧的草要算松毛和“绊根苗”。“绊根苗”早在深秋时就被人手撕䦆头刨的,折腾得差不多了。山上的松毛也不是很多,因为每家每户无论做饭还是冬季取暖都用草。山上有看上的,要是只耧一些松毛,看山的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他怕我们会把松树枝或是槐树枝折断了,所以,看山的见我们一大群人一起,一般都不让我们进林子,我们只好在山坡下耧一些易燃但是不抗烧的茅草叶子。
  紧邻的是曲河南岭村的山场,他们的山场又大树木也多,人一进去阴森森的,遮天蔽日。茂密的松树林被风一吹,发黄干透的松毛纷纷落地,地下铺了厚厚一层松毛,我们偷偷溜过去,几棵大树底下的松毛,就把我们的篮子和网包都装满了。看看时间还早,我们把篮子和网包放在山脚下,找棵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大树底下藏起来,四五个人一起,爬到我们山顶最高处,那里有一大块较平整的山石,看山的见我们没带耧草的工具,也不管我们,我们就掏出自制的扑克牌,在阳光照耀下的大石板上打“三五反”。早就眼馋一副扑克牌,可是我们没有钱买,只得找来一大张废纸壳,用剪刀裁成一张张如扑克牌大小的纸片,借来大人的扑克牌,对照着,做成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扑克牌!虽然纸壳做的扑克牌又厚又涩,抓牌时不好抓,顺牌时不好顺,但是我们照样玩得热火朝天。天快晌午了,赶紧背上草回家。在外面冻了大半天,脚都麻了,回到家赶紧脱鞋上炕,娘在做饭时就把炕烧得滚烫,脚伸到被子底下,一会儿也变得热乎乎的了。
  现在,农村还是有炕,但跟小时候的炕不一样了。正月里,我们儿时的伙伴也会相约在同一天回娘家,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儿,只为着那些一起走过的,虽然很苦,但总在记忆里闪闪发光的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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