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志
每次回农村的老家,远远就会望见村后那三棵参天的毛白杨。那是我永远忘不掉的,也是唯一的乡愁!
小时候,老家村里那洗澡摸鱼的汪塘、爬到树顶掏鸟蛋的老槐树、汲过水的老井、碾过米面的碾盘……一切儿时的记忆,伴随着旧村改造的推进,全都消逝了。
唯一剩下的,能够留下来的,记忆最深的,就是这三棵参天的毛白杨。
这三棵毛白杨,在村子后面的东北角,离老村约500米远,靠近沭河。是人民公社时期大队(现在称村)里成立林业队时栽植的,距今有50多年的历史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允许村集体兴办副业,村里相继成立了林业队、试验队、铁木业社等副业组织,以增加村集体收入。
林业队就选在沭河岸边一片河滩地上,面积有一百多亩。
这里土质肥沃,水源充足,适宜发展林果业,村里就栽植了这片苹果园。
林业队盖了五间办公室,又在院子里栽植了三棵毛白杨幼苗,就是今天已经长成的这三棵参天毛白杨。
爷爷当年有幸被选中进了林业队。在那个年代,进林业队的社员必须是政治上可靠的。由于爷爷表现好,又老实能干,就被选为林业队的饲养员,负责林业队二十多头猪的喂养。
村里林业队种植的苹果远近闻名,爷爷养的猪膘肥体壮,给村里增加了很多的收入,爷爷年年被评为“五好社员”。
随着养猪规模的不断扩大,爷爷也越来越忙。为了看护好仔猪,他干脆住在了林业队。我当时已上小学,每天下午放学后,奶奶派给我的任务就是去林业队给爷爷送饭。每次临走,奶奶总是嘟囔,“和你爷爷说,不用回家了,叫他跟那群猪一块过日子吧。”
我根本不理会奶奶的话,拿上包饭的小包袱,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了。
给爷爷送下饭后,我就搬个凳子坐在白杨树下写作业。
爷爷喂完猪后也来到树下,坐在那里,拿着旱烟袋一边抽着烟,一边瞅着我。
光阴荏苒,白杨树越长越高,直到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读完了小学、中学,考上了师范学校,直至参加工作离开故乡。
随着时代的变迁,果园被砍伐,土地被分光,曾经辉煌一时的林业队也不复存在。
唯一没有被分掉的,就是这三棵毛白杨。
那年,在村里负责的一位村干部利欲熏心,想把树卖掉。当他带着伐木者来砍伐树木时,爷爷急匆匆地跑到树下,双手抱着大树,愤怒地说道:“就剩下这点家业了,你们还盯着不放,要砍你们就砍我吧。”
三棵毛白杨树保住了,依然茁壮地成长。
爷爷也渐渐老去,就住在离白杨树不远的村头,每天去河堤上捡来干柴,支起泥壶,烧水泡茶,然后端着茶杯,眯着眼睛,瞅着不远处的三棵毛白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林业队那火热的生活之中。
终于,在一个深冬的寒夜里,爷爷再也没能醒过来,静静地离去了。
爷爷的坟墓,就离那三颗白杨树不足百米远。
那三棵毛白杨,历经半个世纪,静静矗立在那里,枝繁叶茂,高大挺拔,不畏严寒酷暑,不怕风吹雨打,傲然生存着,见证着村庄的变化,也成为我记忆中的唯一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