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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岁钱
  

侯国平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盼过年。入了腊月,心里就像长满了草。放了寒假,草草地写完寒假作业,就冒着寒风和同伴们满街跑。县城很小,不几天就跑了个遍,到东花园看大石堆,到南关油厂看烟囱,在大街上看卖年画的,看扯着噪子卖五香粉的。旁听大人们见面互问,年办齐了吗?心里就快乐得发痒,缠着母亲一个劲儿问,再有几天就过年呀。
  屋檐下的冰凌,从小钉子变成了大萝卜,总看见大人在办年货,一点忙也帮不上。有时候,也被派到街上买盐、打酱油,于是就掂着空瓶子,满街唱:新年到,新年到,家家户户好热闹,闺女要花儿要炮,公公要烟婆要帽。过年不仅可以有新衣服,还可以吃到红烧肉,可以痛快地玩,更高兴的是能得到压岁钱。
  那时候家里很穷,一家四口,全靠父亲当营业员的三十八块五毛工资生活。我和弟弟都上学,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就指望这点钱,常常愁得母亲唉声叹气。临近年关,母亲脸上的愁苦好像越来越少。富人过年,穷人也要过年,谁也不能挡在年外头。辛苦了一年,过年就是叫穷人高兴的,不然这世道太不公平了。母亲总是这样说。
  过年,就是一次快乐的集会。风尘仆仆的人们,从这里出发,无论有多少辛苦和烦恼,都会暂时放弃。过年就像一个快乐的驿站,短短几天的休整,节日的欢乐和轻松,会感动你,忘记过去的忧伤和纠结,打点行装,收拾精神再上路。过年就是快乐的传递,心灵的放松,享受亲情的过程。
  红灯笼点起来了,七盘子八碗也端上了桌。吃过年夜饭,父亲总说,年好过,月难熬,这不,慌啊忙啊,一眨眼年就过去了。母亲则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两张五毛的红色小纸币,递给我和弟弟一人一张说,拿着,压岁钱,别乱花。
  接过压岁钱,我立马觉得腰包也一下子鼓起来了,过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那时候,一年的学费也就三块五毛钱,五毛钱可以办好多事呢。我高兴地彻夜不眠,盘算着怎样花掉这一笔钱。第一选择,就是花上一毛钱,去看一场电影《小兵张嘎》,因为没有钱,多次在电影院门口留恋忘返。再不然就到小人书摊上,花上二分钱看一本《三英战吕布》,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把那小纸币拿出来抚摩。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崭新的红色小纸币用手一摩,竟然变成了两张,我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是不是母亲把压岁钱的数目提高了呢?悄悄问了问弟弟,还是五毛,一点也不多。于是,我认定母亲是不会多给五毛钱的,一定是母亲的财务工作出了差错。怎么办呢?是把多给的五毛钱退还给母亲,还是装作不知道,把多出的五毛钱,装进自家腰包呢?
  那些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一直未见母亲提及压岁钱的事,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我决定,把这五毛钱据为己有,花掉它,不花白不花。
  那一年的春节,为了这两张红色小纸币,费尽思量,左计划右打算,反复创意,真是操碎了心。县城里的商店,几乎逛个遍,逛了南关磨角楼,又逛中心街烟酒店,连巷口的代销店也去逛一回,恨不得对人大喊一声,俺有钱了。要买东西了。买什么呢?很想买一个“小电影”,其实是一个彩色的小纸盒子,里边装着能动的胶片,一问价,要一块二毛,买不起。又想买一瓶水果罐头解馋,那玻璃瓶里的水果叫人看着流口水,糖水梨一瓶要六毛,糖水苹果要六毛五分,想了想,还是舍不得。试着问一问,能不能便宜点。营业员不耐烦地说,小孩,一边玩去。
  两张红色的小纸币,陪伴我大半个寒假,揣在衣袋里,一会儿摸一摸捏成团,又抻开,再捏成团,又抻开,买这也不行,买那也是显贵。反复琢磨,拿不定主意。
  寒假快要结束了,终于做出决定,还是买书吧。跑到新华书店,一下子买了两本,一本《小五更》,一本《木偶奇遇记》,一共花了八毛八分钱,剩下的看了一场电影《铁道游击队》。那是我自作主张买下的第一批书籍,当天夜里躺在被窝里一口气读完了,真痛快。
  那个寒假是个多么愉快的寒假,那个春节是个多么难忘的春节。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许多年过去了。每逢过年,我还会想起那两张五毛的压岁钱,心中登时涌出无限感激和些许愧疚。有一次和母亲谈起这事,母亲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笑道,有这事吗,我咋记不住了。我笑了,心里一股暖流涌起,从头到脚暖洋洋的。感谢过年,感谢母亲,感谢压岁钱,是他们给了我童年的快乐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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