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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墩的牛事

  山来东
  “二月二,龙抬头,万岁皇爷使金牛。正宫娘娘来送饭,黎民百姓五谷收。”
  浮蓬山下,一年一度的黄墩闹春牛民俗文化节如期举行。耕地里,参赛的水牛、黄牛头戴红花,角贴“酉”字,整装待发。田地边锣鼓开道,金龙翻滚,彩旗飘飘。碧空中几只风筝似的无人机,悬空、俯冲、拉升、绕行,发出蜜蜂般的“嗡嗡”声。四方民众扶老携幼,熙攘而来,环绕赛场,水泄不通;各路记者“长枪短炮”,抓拍采访,本身也构成一道风景。
  身穿黄袍的“皇帝”,遍体肥硕,扶犁躬耕。头戴玉冠,衣绣巨“福”,坐乘凤辇的“娘娘”亲莅地头。红袍玉带,头顶乌纱的“县官”粉磨登场,滑稽可笑。随着下双疃“土皇帝”一声令下。耕、耙、耢同时展演……
  “驾——— 唻唻——— 啦啦——— ,嗨……嗷……嗨嗷……嗷……嗷……吆嗬!”浑厚悠长的使牛号子响彻在初春的暖风中,穿梭在嫩黄的柳条间,萦绕在白亮的杨枝上。唤醒大地,惊乱雁阵。
  耕地的水牛脊峰高耸,俯首奋蹄,沉稳有力,铧犁的前轮欢快地滚动。润湿的黄土波浪般翻涌而出,散发出清鲜泥土的气息。枯草败叶渐次掩埋地下,将化为庄稼的肥料。
  耙地的黄牛健步如飞,吐纳恢弘,奔驰于新翻的沃土。牛把式炫耀似的挥舞牛鞭,半空中抡出一个圆弧,清脆的鞭声如对牛的赞赏。牛儿也更加卖力。牛把式直立耙上,手持耙绳,忽张忽弛,人耙一体,或高或低,耙过的土地平整如砥。
  耢地的老翁,站在枝条编织的耢上,沧桑满面,精神矍铄,一派宝刀不老,志在千里的老将气度。老牛的褐色长角布满凹纹,虽步伐悠闲,但耐力十足。没有牛鞭,没有吆喝,人牛合一,快慢有致,配合默契。
  黄墩“闹春牛”这项民俗已列为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乡村振兴的一张亮丽名片。作为黄墩人,又恰逢牛年,有幸参加家乡这么盛大的本土活动,意义非凡。
  我生于农村,长于田地,可自从海运院校毕业,跑远洋,做船代,二十年来接触的多是海洋文化。这嘹亮的吆牛号子又让我返回久违的农耕时代。
  黄墩东高西低,浔河逆流,山青水碧,是个典型的农业大镇。牛耕不仅省钱、环保,还比机耕的土地更疏松,所以上双疃村自古惯用耕牛。当然也生出许多“牛”故事。
  村民张某养了一头水牛,身高力大,干活也行。可他年老体迈,就对老婆说:“我试着身体不行了,使不了这牛了。”牛听到这话,好多天一直拿眼瞪他,还动不动发脾气。他不以为意,又买了头小牛。大牛愈加不满,整日摇头摆角,怒目相向,不听使唤。张某怒而策之,牛不相让,以角抵之。张某幸被卡于墙角,身不得脱,魂飞魄散,大声呼救。村人把牛绳吊门槛上,渐收紧,人方得脱。
  我也忆起父亲讲过的一头牛。这牛是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到外地买的。途中休息时,有老人绕牛观望一周,赞道:“好牛,好牛,就怕你们使不了。”父问其故。老人说:“这牛只有大海(或为“大颌”),没有小海,能干好活,可是,有活就有脾气。”
  原来水牛脖下都有两道白纹,长而粗者叫大海,短而狭者叫小海。相人有《麻衣相》,相牛也有《牛马经》,每种长相都有说法的。(写本文时,我特地察看了几头水牛,发现大部分只有大海,没有小海,有的大小海都没有。)
  这牛长成后,果然身强力壮,精通人性,并且从不偷懒。只要听到次日几点干活,不管多早,它总会准时起来,如闹钟一般。如果告诉它耕哪块地,它就能独自找到。牛把式把索头扔地里,它就会用牛角挑起,搭在肩上。
  有天耕地太多,这牛实在走不动了。牛把式心疼地说,牛累坏了,不能干了。组长生气地说,还剩这点地,这么多人都等它?接过犁,照牛身上连抽两鞭,牛身哆嗦一下,重新负重前行,把剩余的地都耕完了。
  翌日出工,这牛听闻组长说话,脖子蓦地挺立起来,四处寻找,锁定目标,径奔上去,将人抵墙上,左右各凿一角,土石俱落,人幸亏落在中间,乘机逃脱。牛奋蹄狂追,任别人如何吆喝、拍打,这牛不管不顾,径奔仇家。那人慌不择路,满街乱逃,至一矮墙,翻墙而过。牛因绳索扯绊,耽误少许。人才侥幸跑掉。
  同一个人使牛,牛会任劳任怨,最忌中途换人。这无异于喝酒,本来快喝到结束了,来了个新人,硬要接着喝,早先在座的肯定受不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黄墩的人也像黄墩牛一样,俯首拉犁,脚踏实地,默默奉献,不用扬鞭自奋蹄,可遇到不公正待遇时,也会尥蹶子,发脾气。
  农耕文明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过去“晴耕雨读”,还是“耕读传家”,都离不开牛。如今有了现代化机械,牛的作用大大降低,耕牛的养殖也一度没落。可“闹春牛”这项民俗却在黄墩传承下来,原来在黄墩,特别是浮蓬山下的村落与牛是有渊源的。
  我在“闹春牛”前几天登过浮蓬山。那天恰遇春雨,烟雨朦胧,正值山中杏花含苞待放,粉白的花蕾,深红的花萼,在细雨的滋润下煞是好看。
  浮蓬山位于黄墩西南部,海拔381米。原名浮棚山,据说因北面下双疃村人多为庄姓,是庄子的后裔。“庄”有“庄稼”之意,“下双”与“下霜”谐音,庄稼最怕霜打,由是以浮棚蔽之,故名浮棚山。又因山前有庄子修行的老甫洼,且山势奇秀,云雾萦绕,似蓬莱山浮于海上,故又名浮蓬山。传说浮蓬山与浮来山本是相邻的姊妹山,两山上的银杏树也为姊妹树。而妹妹浮蓬山比姐姐高,担心浮来山难过,就在一风雨之夜,由老龟托至东南四十里处。
  早闻浮蓬山上有棵千年银杏,高三十米,周长七米。我小时虽登过此山,但没见过该树,总以为憾,今日登山,方慰平生之愿。
  上山时正值雨歇,白皮松如岗哨分列石阶两旁,松针上沾满细小的水珠,晶莹剔透。远远望见一棵高大的银杏矗立山腰,枝干浓密,树梢有四只喜鹊窝。树西北几百米处有一巨牛像,前脚腾空,身体直立,几欲跃出围墙。
  到了近前,只见树下木围栏系满红色丝带。树前有清泉,据说冬暖夏凉,经年不涸。树下一巨石,拱起如锅盖。朋友介绍说这就是龟石,头向东北,尾朝西南,尾部原有两圆形土包,是谓龟蛋,惜已铲平。
  龟石下有一洞穴,据称可“洞中点火,全山冒烟”,不知真伪。或曰过去百姓有病,则入此穴焚香磕头,求得神药,回去煮水而饮,无不辄好。或曰旧时缺医少药,进洞烧纸祭拜,火灭灰生,风入洞穴,灰和沙土,旋至纸上,误以为药,其实纯属心理作用。
  银杏树北有一硕大摞石。两巨石相叠,接触处极少,十分险要。又山后与摞石相对应处,有一石坑,形似灯碗,故名灯碗石。千百年来,该地一直流传一首民谣:“山前摞石摞,山后灯挂穴,山前穴地出皇帝,山后穴地出娘娘。”但若用此穴,几代后方能应验,且当辈会家破人亡,所以无人敢用。还有一句民谣也能佐证此处绝佳风水:“浮棚山下逆水流,山势奇异景色秀,有人占用此穴地,不出国公出王侯。”
  银杏树西有棵几百年木瓜,枝干上也系有许多丝带,枝条上鼓出黄豆大小的嫩芽。友人说两树之间曾有一座小庙。此庙原为道人破此山风水所建。不过后来百姓有求必应,所以香火不断。前些年大旱,还有村长带人到此求雨,雨倒是碰巧第二天下了,但该村长也因带头搞迷信受了处分。
  我问此处供奉何方神灵,如此应验。乃知是牛王神。据称供奉牛王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时期,牛王是孔子的学生冉耕,字伯牛。黄墩世代以农耕为主,而牛是农耕的重要资源,所以本地供奉牛神无足为怪。
  虽受疫情影响,可本届“闹春牛”盛况不减往年。除了展现了黄墩传统的农耕文化,同时展示了舞龙、竹编、农民画、皮影戏等地方文化,还有朝天锅羊汤、小错鸡、糖葫芦等特色美食。
  经过激烈角逐,从参赛耕牛中评出了象征为民服务的“孺子牛”,创新发展的“拓荒牛”,艰苦奋斗的“老黄牛”。
  曾经是黄墩百姓精神寄托的牛王神早已沉没于历史尘埃。新时代的三牛精神才是造福黄墩的法宝。祈愿黄墩人民继续发扬孺子牛、拓荒牛、老黄年的精神,将黄墩这片热土建成更美丽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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