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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四月(上)
  

许家强
  好雨知时节。三天的连绵细雨,湿透了大地,也送走了季节意义(不是气象意义)上的春天,迎来了初夏。
  杏花未谢,桃花又开,院子里的红红白白,一片粉艳,正像张琳此时的心情。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雨后暖阳晴明,正是甩开膀子耕种的好时机。
  四月初二,一大早,张琳两口子给家里的猪狗鹅鸭添足了一天的食料,就把耕种工具、花生种等,分别绑到两辆电动车上,再带上中午要吃的煎饼咸菜凉开水,两个人来到花生地,一个打穴,一个下种。一垄种完就赶紧用铁耙耧平压实,来来回回,周而复始。种完一块,接上一块,三亩多花生地,紧锣密鼓地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把最后一垄收拾好,抬起头来擦汗时,太阳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躲到西山下了。
  以前雇人种,一亩花生连覆膜,要花一百二十元。今年自己种,三亩多地省下的就是近400元。而干自家地里的活,质量更不用说,起码不会这棵远那棵近的不匀和,地膜也不再皱皱巴巴地不抗风。
  第二天,张琳夫妻带上地膜和简易的覆膜工具下地了。
  以往覆盖地膜前,要先打一遍除草剂,今年张琳提高了档次,直接买了除草膜,据卖农资的说,效果不错,省工省时还省钱,直接覆盖在花生垄上用土压住就行了。
  人工覆膜比种花生快些,早上六点开始,盖了一亩多地,还不到十点。张琳在地头坐下,稍歇一会。邻墒的赵纪进骑着摩托车来了,也不怎么寒暄,直接就问:那两块地你怎么没种啊?我不是已经跟你说好了吗?你忘了?张琳说我还记得,可我看你已经耙好了地,还以为你要自己种呢。赵纪进说:我是实在不想种了,才打算让你种的,去年种的小麦没空浇水,麦穗子像枣核那么大,收割机来了我让他们割了都归他,顶收割费,人家说不合算不给割,气得我放了一把野火烧掉了,种上玉米,又摊上秋里那个大涝,几乎绝产,我是真的忙不过来,确定不想种了,这两块地年年都是别人给耙,不干你的事,你要种就种个早玉米吧,别种花生了,要不拉沟起垄再翻弄一遍,地就干了。
  张琳点头答应:也是哈,要不下午就先去种上玉米,花生盖地膜晚天也不要紧。
  下午,张琳就去赵纪进的地里,把一亩多点的玉米种上。
  初四,花生地的地膜全部覆盖完成。稻子也该育苗了。
  公历“五一”前后,是当地农村畦稻子的最佳时期,早了过苗,晚了苗子小影响产量。今天初四,“五一”节刚过一天,盖完花生地膜后,看看前几天就已泡好的稻种,一大半都露出小白芽了。整好畦子,把稻种均匀地撒上,盖上土,打上遍蒙头水,插上竹弓子,一个畦子一个畦子地蒙上防雀网。这几年家雀泛滥,又刨又拧的,毒药熏、放狗咬、稻草人等土办法,张琳都试用过,不管用,只有防雀网这个看起来最笨的办法还有用。
  地里的活暂时算是忙得差不多了,稍有空闲,张琳夫妻又在自家的建筑工地上忙活起来。
  覆膜后的花生发芽很快,由于种得晚,这几天气温又出奇的高,仅四五天时间,花生就顶土了。
  覆膜种植的花生,是要人工辅助破膜,才能出苗的。一棵棵地往外抠,下腰弯背地紧忙活,而且必须尽量在芽叶未展开时破膜,早了影响地温,出苗慢,晚了则芽叶已经展开,中午阳光烈时,就会高温烫伤,所以把握火候很关键,只能在早晚气温低时抠苗,中午地膜下温度太高,开膜透气,温差剧变,花生小芽就会闪死。
  初六早晨,张琳起床后,看看天气还好,顾不上吃早饭,一个人来到花生地。将近10点时,已抠完一亩多,汗水开始一滴滴地滴落到他身前的地里。抬头看看,四月的阳光耀眼,此时已不再适合抠苗了。起身回家,匆匆吃了点冷饭,换上身干净衣服,他要到十里外的阎庄镇大姨姐家贺喜。
  大姨姐是张琳妻子的堂姐,他家的二小子本月12日结婚,酒宴定在今天。
  农村人家办婚事,亲朋好友是要在结婚前去送贺礼的,过去叫援饭,以馒头糕点为主,现在好像都不缺吃的了,“饭”已不需要再支“援”了,援饭一词也就在不知不觉间从人们口头消失,连上年纪的老人,也都赶时髦叫喝喜酒。喝喜酒的日子,由办婚事的人家来定,也有发喜帖的,但很少,大多是电话通知,或者由亲友们相互转告。有些人家,要在结婚之前早些天请喜酒,张琳跟我讨论过这么做的原因,得出一个并不完全确定的结论:或许是为了提早收点礼金,以作为置办结婚用品或其他花费之需。
  张琳翻出个红包,封上了二百元钱。妻子在一边看着,提醒说:姐家的老大结婚时,咱不是送了一百了嘛。张琳说那是六年前的事了,现在物价上涨,一百块钱拿不出手啊。张琳妻子不再说话了。张琳的妻子一向是个很大方的人,但从春节过后,到现在才三个多月,亲朋村邻间的红白喜事接连不断,送出去已差不多有两千元了。张琳知道自己家目前的情况,他的妻子也知道。偶然间两口子扯个闲篇,会说起亲戚邻里的那么多,他们也大都有两三个孩子,而张琳只有一个儿子,出去那么多钱,到时候还不知道能回来多少。说实话,这些小九九张琳心里也盘算过,这些年搬家远走的,失去联系的等情况不少,他白送了不少人情钱。但张琳自认为是个场面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他没有办法停下来。想到这些时,张琳苦笑着摇头:面不辞人呐。
  到了大姨姐家,门前安了张大桌子,两个帮忙办事的,分别登记姓名,收了礼金。就有人领张琳到新房里,找了张还没坐满人的饭桌,安排他坐下,相互问候一番,满桌的客人都是远亲,却没几个认识的,张琳的心里就有点别扭。又想起方才报上姓名交上礼金时,门前待客的大姨家二小子,竟然也没认出他来。张琳叹一口气,心思就飘远了,飘到小时候的海子后村村头,他站在棵老柳树下踮脚远眺,看爸爸妈妈跟他说的今天要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影子,怎么还没到啊。亲戚走的时候,张琳也要远远送出村,那种亲热劲,唉。张琳收回心思,不认识的远亲开始劝他喝酒了。
  初七,立夏。天不亮,张琳夫妻就相跟着到花生地里抠苗。两个人干活快,一人一垄,一棵棵地抠,八点不到,昨天没干完的两亩半多花生地就抠完了。看着齐刷刷探出头来的花生苗,在阳光下绿生生地随风飘摇着,张琳心里突然充满喜悦。
  “五一”节前,猪价基本稳定在五元以上,节日里也没能看到往年的短期价格上涨。节日过了,价格一路下跌,很快就破五元了。张琳心里像起火一样,电话联系了三个猪经纪,原指望价比三家有点小惊喜,但三个猪经纪像商量好一样,报出一个价:四块七,还必须品种好,不超标。
  连算也不用算,价差太大了,赔是肯定要大赔,但市场上的猪价仍在一天一个价格地往下走,猪圈里则大大小小还有一百二十多头猪。母猪料是以前备下的,小猪刚开食,还有吃奶的,暂时也用不了多少钱。只这六十七头大肥猪,每天都要吃五六百元钱的料,一头猪一天最少赔两元,再不卖还可能要超标,到时候猪贩子会更死命压价。自己手里本没有几个钱,还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也不好长期拖着不还。再看现在这行情,哪里是个底呢?
  初九,猪经纪老彭领着两台大车过来,挨个猪圈查看了一遍待出栏的肥猪,比较满意,亲自动手,跟人一起逮猪上车。
  张琳妻子站在一边,一脸茫然,那每一头猪,都是她没日没夜千瓢食万瓢糠喂起来的。一声声猪叫中,过好了秤,老彭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张琳妻子,摇摇头,把钱付给张琳,上车,走了。
  直等到拉猪车扬起的尘土落下来,张琳妻子才如梦初醒,慢慢蹲下去,将脸埋到胳膊间,嘤嘤地小声哭了起来。
  这次交易,张琳净赔两万元。
  注:本节内容摘自《中国作家》,标题为编者拟。
本文由德丰装饰集团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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