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芳
　　听说毛家山的樱桃熟了，决定和好友一起去赏景品樱桃。五月的毛家山村，笼罩半边胡同的樱桃树结满了一串一串的红樱桃，那种晶莹剔透的红，红得似乎整个夏天都聚集在了一颗小小的果实中，充满活力和生命力。胡同里不时有游玩的人群，他们或驻足欣赏一棵棵樱桃树，或在一朵花前自拍、合影，定格一份相遇的美好。不时碰到几位老者在樱桃树的掩映下，守着一篮子一篮子刚摘下的樱桃，把美味兜售给路过的人。

　　“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看到一颗颗举在叶间小巧玲珑的樱桃，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想体验一份采摘的快乐。
　　好多年不摘樱桃了，父母年轻的时候家里承包了一片果园，里面种满了桃树和樱桃，我们管它叫樱桃，其实是樱珠。它和樱桃最大的区别就是樱桃有长长的把，而樱珠的果实是紧紧贴在枝条上的，而且叶子也比樱桃的叶子小很多，它不像樱桃那样长成一棵树的形状，倒是像灌木一般，齐刷刷的枝条并排着往上生长。
　　樱珠成熟了，多少个踩着露水的清晨，父亲母亲挎着篮子，拿着塑料薄膜到园子里采摘樱珠，那时我还在睡梦里，朦朦胧胧听到父亲挑着水桶的声音从院子到门口，接着是掩门的声音，窗户外面灰蒙蒙一片，我再次沉沉睡去。
　　樱珠长得一串一串的紧贴着枝条，为了摘得快，一般沿着树冠周围的树底下铺几张塑料薄膜纸，拿着一根枝条，从上往下撸，樱珠噼里啪啦地掉在塑料纸上。一些撸掉的叶子还有一些果枝的老皮都会一起混杂在果实里，母亲会再把它们挑拣出去，或者放在盛水的桶里，洗一洗过滤一下，用笊篱捞出碎叶。清洗过的樱珠，需抓紧时间售卖，要不过不了多久就会发黏腐烂。所以每次摘下樱珠父亲都会快马加鞭地赶往几十公里的集市去卖，“只有赶远集，才能卖个好价钱。”这是父亲在犹豫赶哪个集卖樱珠时常说的一句话。为了卖个好价钱，多少个星星还没隐去的清晨，全家齐上阵来到樱珠地里采摘，几十公里的路程，父亲或骑或推着那辆绑着篮子的大金鹿，翻山越岭，带着全家的希望赶路。
　　很多年过去了，父母的体力已经无力支撑起一个果园，于是樱珠树就刨了，晒干，母亲把它们一根一根放到了炉灶底下，给我们做出了可口的饭菜。但我对樱珠始终心怀一份别样的情愫，每到樱珠成熟的季节，就特别怀念那段家中有樱珠园的时光。那时候父母年轻，腿脚灵便，樱珠园有好些馋嘴的喜鹊啄食樱珠，父亲吓唬它们的声音响亮又有力，母亲端着一把大笊篱，一次就能捞出半桶的樱珠。
　　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现。此时，我扶住樱桃树枝摘了几颗，无奈摘得心切，竟然把几颗樱桃捏碎了，樱桃汁顺着指尖流了下来。一旁提着篮子摘樱桃的一位美女看罢，走向前告诉我，要把樱桃的把一起摘下来，就不会捏碎。并抬起手摘了几颗示范给我看：看，就像我这样。只见她娴熟地用大拇指和食指配合对着熟透的一嘟噜樱桃掐去，手指在樱桃的底端轻轻地一掐，几颗靠在一起的樱桃就摘了下来，果柄还连在一起。于是我又试了一次，果然成功了。一颗似玛瑙的樱桃放在嘴里，樱桃的酸甜仿佛一股清流，在口中流淌，让人感到清爽，味蕾一下子找到了当年吃樱珠的感觉。
　　望着胡同里一排排的樱桃树，像孩子一样依偎的院墙边，红墙绿瓦掩映在一片片樱桃树下。放眼望去胡同的最远处就是毛家山，“今天的云像秋天的云，一朵一朵地飘着。”好友感慨着，“是啊，天空如此澄澈，一朵一朵的云，在青翠的毛家山上空游荡。”我抬起头望得出神。其实来毛家山也不止一两次了，都是冲着美食而来，吃完也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今天难得闲情雅致没有琐事追赶，便觉得是一个自由的人，信马由缰一般走走停停，闲庭信步于这一方山水之间。
　　毛家山村不止有樱桃树，还有很多的杏树，青杏一串一串压弯了枝条，让我担心成熟后的它们，如若不需一个坚固的支撑，果实就会匍匐到地上。今年看来也是一个杏子的丰收年，我们为硕果累累的杏树而高兴。粗壮的杏树不高，枝干遒劲有力向四面伸展，回头看看胡同里人少，我竟突发奇想，有了攀上树的离奇想法，“知天命的年龄，还是注意点儿老腰吧。”念头一出就有一个声音噌地冒出。望了望枝繁叶茂的杏树的海拔，我还是想试试，于是果断攀着树干往上攀爬着，好友看到后大声吆喝：“小心，快下来，别往上爬了。”从急促的话语中我感觉到了她的各种担心。我瞅瞅地面，又抬头看了高过屋顶的树冠，又蹬着树杈往上爬了几个杈。攀爬一棵杏树，躲在一团翠绿里，竟然忘了年龄，瞬间找到了那些靠回忆安慰，流失的快乐。
　　沿着胡同往前走，墙角的月季花一簇一簇，开得正热烈，粉的，黄的，深红的，爬满了篱笆墙。碰到一个蹲在门前择菜的老大爷，把刚从园子里拔出的水萝卜堆在地上。我们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并感叹自家种的菜吃着就是别有一番滋味。老大爷抬头看了看我们，说：给你们一根尝尝吧？我连连点头欢喜雀跃起来。这刚从泥土里拔出的萝卜，老人一一用刀把萝卜缨切掉，把一根长得粗壮均匀的水萝卜递到我的手里，并示意到墙角边的水龙头那边洗洗。老人的朴素和热情让我想到了老父亲，一位也喜欢给予别人快乐的老人。一句招呼，老人就把一根最好的水萝卜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且看到我们三人，调侃说怕一根分不均匀，果断切掉萝卜缨，又递给了我们两根，让我们的内心充满了暖意。
　　洗过的水萝卜水分足，有一种独特的甜，特别的清新爽口，我们蹲在杏树的阴凉里跟大爷聊着天，“大爷，这樱桃都是随便摘吗？也不围一个栅栏啥的。”我好奇地问。“不是的，樱桃树在谁家门口就是谁家的，哪能随便摘呀，当然你摘几个尝尝也没有人介意，正是吃樱桃的季节。”老人的话让我想到刚才尝鲜摘的那些樱桃，原来美女小姐姐就是这樱桃树的主人。顺手摘她家的樱桃她不但没有责备，还很耐心地教我如何正确地把一颗颗樱桃摘下来。山村的民风如此淳朴，怪不得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总有那么多人络绎不绝地涌来。
　　风吹来，樱桃在绿叶间轻轻摇曳，宛如一个个精灵在舞动，又像在低声细语，诉说着光阴的故事。“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们徐徐前行，沐浴在一片樱红杏绿中，在一场视觉和心灵的盛宴里流连忘返，领悟“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