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显发
当太阳行至黄经150度
大地的琴弦开始变调
最末一只蝉把腹部的颤音
压成琥珀色的薄片
而梧桐叶在风中练习
每片金箔都录下
逐渐干燥的呼吸
晒谷场上的连枷声突然清脆
像一串休止符
落在刚揭开的五线谱上
农妇们弯腰时
汗滴在土地谱表里
写下渐弱记号
池塘用皱纹临摹云影的变幻
水蜘蛛以八分音符的步态
丈量渐渐变凉的韵脚
芦苇忽然沉默
它看见自己的影子
正在水墨里练习换气
夜雨来校对节拍器了
蟋蟀的琴弓沾满月光
把《豳风·七月》的旋律
拉成晒衣绳上
轻轻晃动的渐慢板
所有事物都在调整声带
高粱红了喉音
棉花白了气声
连稻草人的空衣袖里
也灌满带着休止的风声
终于,在某个露重的黎明
整个田野突然静默
大地终于把暑气
谱成了满地金黄的弱起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