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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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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垚
  地里的苞谷才刚鼓出青嫩的苞,穗子还没长出来,父亲就火急火燎地扎起了稻草人。
  父亲在地埂边找到两根槐木树干,一粗一细,一长一短,“十”字形交叉绑结实,粗而长的做身子,牢牢地钉进泥土里;短而细的做手臂,横亘在身子顶端三分之一处,两端探出匀称的长度。父亲把上一年留存得完好的干枯苞谷杆抱了一堆出来,一根根捋得整整齐齐,用麻线结结实实捆绑在这具骨架上,再剔出一些苞谷叶子裹在头的位置。父亲干活向来精细,他还用麦秸秆缝缝补补显眼的缝隙,远远看去,初具模型的稻草人仿佛身披金色铠甲的战士,身强体壮,威风凛凛。父亲用晒干的玉米须做成稻草人的嘴巴,在脖子的地方系上一段红色的布条,此时的稻草人又添了几分侠骨柔情。
  父亲拍拍稻草人的肩膀,虔诚地说:“站好岗,别让鸟雀糟蹋了这庄稼!”那一刻,他们像极了一对好兄弟。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我童年的心坎上,从此家里仿佛又多了一位亲人,小小的心灵已悄悄为稻草人腾挪出了一方专属的空间。傍晚时分,天气阴沉,眼看快下暴雨了,父亲让我去后山看看稻草人怎么样了。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跑进风里,心里的某处地方似乎也漏了风,冷飕飕地灌进我的皮肉里。刚越过一处急弯,我就看到了父亲的稻草人,那红色的飘带在风中张扬着,伸展的手臂听从风的指挥,一会儿深情地指向幽深的峡谷,一会儿疑惑地指着面前的山峦,一会儿坚定地指向远方,好一派神气活现。我喘着粗气一直爬到坡地里,来到稻草人的身边,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当我的指尖触摸到稻草人的肌肤时,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风越来越急,天边的云脚越来越低,我下意识抱住稻草人的身子,一种力量感油然而生,我仿佛也成了风雨中的英雄。
  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没有稻草人驱赶鸟雀的画面,或许它与鸟雀对抗的情景,从来不想让我瞧见。黄昏里,夕阳下,稻草人孤零零的身影倒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恍恍惚惚中,稻草人和父亲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们成了这片土地上并肩的战士。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父亲就背着农具,扛着锄头下地了,他英勇无畏地走向自己的战场,那是他一个人的战场,目光所及是沉默的黄土地,是等待他唤醒的种子,他的敌人是野蛮生长的杂草,他们之间永远僵持着——— 你今天拔了它,明天它还在你脚下叫嚣!你不能急,你只能耐心地和它们对峙,你的一招一式还得顾及心怀美好的庄稼。直到你耗尽一天的体力,拖着疲惫的身子踏着月亮的影子归来,它们却还在星空下蓄势待发。你的战功,从来没有勋功章。可身为土地的战士,你又无尚光荣,因为你养活了一大家子老老小小。
  阵阵秋风,场场秋雨,大山的脊背渐渐从青绿变成了金黄。头戴红缨的苞谷仰头数星星,纠缠不清的豆藤依然深情缱绻,层层叠叠的麦浪像金色的披风,成熟的高粱弯腰向土地致谢——— 而我的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亲手创造的稻草人,眼里充满了感激、心疼、怜爱。父亲默默地把那件
  磨得打褶的蓑衣披在稻草人身上,又把那顶破了洞的草帽带在稻草人的头顶。一切都刚刚好,就像是为稻草人量身定做的。
  四季的风儿吹瘦了大山的身躯,山涧的溪流淙淙流过,留下了日月星辰的故事,稻草人在黄土地上耷拉着脑袋打盹儿,父亲的脚步蹒跚在了时光里。他们回忆着曾经的相守,他们孤独着彼此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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