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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是重逢的别名(外一篇)

  高钦杰
  终于开学了。
  “神兽”归笼——— 这样激动人心的好消息,看看吧,到处都是家长的激动感言。
  这就叫人很费解,到底“神兽”给老母亲们纯洁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创伤,给了老母亲们宁静的生活留下多少悲伤到不可回忆的痛?老母亲们各自的答案应该都是异曲同工之“痛”吧。
  这应当是高三前的“神兽”吧,大学后的“兽兽们”变化了啥样的形态呢?
  前天晚上我就开始帮着整理老二的物品,房间被搞得面目全非,就像地震残骸暴虐的场面啊。
  昨天中饭后,马上要出发了,我的情绪几乎降到冰点。早上忙着做饭,忙着叫儿子给我检查各处的网络连接,时间太紧迫,来不及沐浴更衣,就这样披头散发满面油腻地出发?一下子便没了勇气。
  嘴里嚷嚷着,我不去了,如果被哪个姑娘看到了,怕是把未来儿子的女朋友给吓跑了。
  我坚决不能去给儿子丢这个脸。
  看看闺女大早上起来梳洗打扮,捯饬得清爽可人,我这更没了勇气。闺女违心地安慰我,妈妈你太累了,昨天干了一天活,就在家休息吧,两个小时我们就回来了。
  我知道孩子还是希望我一起去的。儿子一直安慰我,妈妈不下车没人看得见。听听这神论,还不就是嫌弃老妈给丢面嘛。
  孩子们都是疫情期上的大学,这三年家长是没有机会进学校的。每次送孩子,只能在校门口,看着孩子拖箱提包地进校,我们远远地摆手相别。
  学校实在太大,宿舍很远。孩子需要多次往返,把行李包裹运送至宿舍,有一次,舍友骑着电瓶车带着儿子搬运行李,等回到宿舍一看,行李箱的一个轮子没了,箱子都快磨透了。
  前两天学校刚刚发了通知:允许家长进校!等了三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站在愿望面前我竟然退缩了。
  行李都堆在门口,准备出发了。
  我收拾着桌子,叮嘱着再检查下,看看别落下了东西。脑子就那么一闪,我大喊一声“且等我几分钟”!
  我飞到洗手间,洗脸擦油,描眉画唇,找衣穿搭,一刻钟全部搞定。感觉可以不给孩子扯后腿的老母亲站在了出发的队伍里。
  闺女激动地搂住我叫,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大事亲爱的妈妈怎能缺席。
  雨已经下了三天了,现在天空还飘着蒙蒙的小雨,温暖潮湿的天气很黏人,没有一点冬日寒冷的残酷劲。
  周日的路竟然如此拥堵,堵到了嘉闵高架的元江路出口,车子几乎不能动,我们怀疑是大学开学造成的拥堵。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学校,校门前车子成片堵着,我们的猜测没有错。
  终于可以开车进校了。
  大学的宿舍是真普通,几层简易房摞起来,水泥灰一抹,一点美学都不带的。我斜着眼向闺女抱怨,闺女说老妈这算很不错了,没见我的宿舍又老又破。
  难道大学是比破朴素来竞争排名吗?
  儿子不同意我进宿舍,说是舍友都在,人家两周前就返校了。我感叹一句,多好的孩子啊,这不是正月初八就到校了,太卷了啊。闺女一边感叹道:我课题组的组长初四返校的。
  哎,没有最卷只有更卷。我多看了儿子两眼,希望他能理解老母亲的意味深长:学着点吧,别再天天晃晃悠悠地浪费时间了。
  儿子带我们在附近转了一会儿,路上停满了车,四处闲逛的拍照的都是来送孩子的父母,还有不少颤颤巍巍年迈的祖父祖母们。
  儿子请我们喝了杯饮料,我们慢走慢聊,拍拍照看看水,这大学不愧是工科学校,楼房建造得是不带任何精雕细刻的简单,一种工厂区的错觉,这样赫赫有名的学校朴素得不成样啊。
  对路过的姑娘我都要多看两眼,对结伴的小情侣们我表示很愿意一看再看,儿子总是很紧张地提醒我:拜托了,别这样直勾勾地看,很不礼貌的。
  我说:“儿子,老妈都等了半天了,也没有女同学来找我搭话认亲的,脚也走疼了,我准备放弃幻想,咱开车吧。”
  怕我给惹是非吧,儿子屁颠屁颠带头往回跑。
  儿子做向导,大道起伏伸向前方,像是要走向遥远的未来,300多万平方米,5万多人的学校——— 大,不是吹的。
  离别时,天也放晴了些,背对着夕阳的儿子在向我们摆手道别,闺女说妈妈我要哭了,哥哥也说晚上没有人陪着听鬼故事这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奇怪了,我竟然也有一点点离别愁。
  孩子高中时,周末晚上送孩子上学,闺女各种发脾气,在家里能拖就拖。我当时就想着快点去学校吧,老爷般伺候了两天,老娘我可要轻松轻松了。
  这几天,闺女一直在提醒我准备好毛巾,返校前她准备哭湿一条。从高中住校开始,闺女就很恋家,大学又去到那么远的北方,每次返校都叽叽歪歪地诉说个不停。
  想着小时上学是妈妈站在村口目送我在村后的小路头转弯。
  再后来是父母站在街角目送我们驱车在青年路的十字路口离开。春节后,老爸总要先燃放一盘鞭炮,我们再缓缓开车离去。
  这几年只有年迈的老妈站在楼口目送我们离去,再也没有鞭炮声为我们新年首次离家而鸣放,我们只在客厅与腿脚不便的老爸匆忙道别。
  一次次目送孩子远行,一次次泪湿了父母老花的眼,目送里全是父母不舍的爱。
  如今,我也开始目送孩子一次次离家远行,再迎接孩子在家短暂地停留,重复着父母曾对我的目送与期盼。
  习惯孤独,习惯思念,担忧在外的孩子,我们要憧憬孩子们在努力追求更多的美好,更丰盈人生的快乐,来支撑我们度过每一个孤独的日夜。
  我们要忍痛接受无法改变的局面,也知道放手是为了孩子更好地成长。
  我都知道,只是忍不住有些思念有点忧伤,总感觉自己变得眷恋了,或许我真的有些老了,终于像我的父母一样了。

飞扬

  在这尘世里,晃晃荡荡,常常以为没有蹚过多长的岁月之河,转身一望,竟已虚度近半个世纪的时光。
  半个世纪,该是何等的漫漫沧桑。
  半个世纪,我做过了什么?我可曾有些许值得留痕的纪念?可曾有被值得记住的生命片段?
  半个世纪,多么珍贵的漫漫岁月。我伸着手,未曾抓紧一段用功的时光。
  惶恐这样锥心的体验,在长长的岁月里,如影子般飘着,了无痕迹地行过。
  尘世一遭,我未赏世间山河大川,我未享世间的豪门贵气,我不曾有文豪大家的才气,我不曾有于世的丁点骄傲的贡献,也未曾拥有时光清浅一世安然的美好。
  尘世一遭,我飘着,无声无息,未曾张扬未曾激昂未曾荡气回肠的果敢勇断,如蝼蚁如片叶如尘粒随风飘荡,飘荡,飘荡……
  我,虚度了这漫漫岁月时光。
  偶有回忆儿时年少时光,我不曾有过重回过去的念想。那里没有多少快乐的记忆能扯住我逃离的双脚。
  未曾有多少儿时的欢乐沉在我的心底,如若有,我只是叹息白白耗尽那珍贵的美好时光,沉重的罪恶感常常把我从梦里惊醒。
  多么悲伤,童年,连玩都不曾玩得淋漓酣畅,却也一样耗光了年少时光,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路行走得跌跌撞撞。
  我有多豪迈,看着指尖跳动着的阳光,挥霍着,荒芜着,不曾心疼,直至现在。
  如果可以重来,请帮助我请带着我请点醒我,读读书啊,读读书。
  多少不甘、多少心酸、多少悲伤漫过心间,我无休止地叩问自己,何以常常有忧伤漫过?
  我时常抬头望向星空,美好,耀眼,观望着,羡慕着,星星升升落落,星星落落升升。
  我盼着它升起,灿然,忧伤着它沉落,暗淡,日日夜夜,我只是无休止地黯然神伤,并不曾拾起笔,描绘这星辰大海的恢宏壮阔。
  就像我渴望梦想了几十年的生活,未曾再努力推一把,去筑牢一堵生活的墙,哪怕种下一棵小树苗。
  就像我珍藏半个世纪的梦想,常常把梦想展开,抚摸,打包,归在犄角,却不敢拥抱梦想在阳光里歌唱舞蹈。
  它们是我心底的梦,夜深人静时,摊开来,看看,想想,温暖片刻,又或潸然泪下,然后包扎好放在心的边角。一夜醒来,昨夜的故事如风吹雨涤过的干净无痕。
  醒来,醒来,在这末季的清晨。
  看见阳光漫过窗,照进心里。金光万道,映照着每一处,有尘埃飞扬,有被打包存放的梦想。
  在这光亮里,一切一切都被迫展开,用心好好观望,好好被真心相待,拿出勇气把它捧起,无休止地亲吻这梦想,梦啊,便会扇动翅膀。
  亲爱的,不要辜负了这尘世的一段时光。
  无论何时,努力让光照见梦想,一定好好捧住,亲吻它,让它在阳光里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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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A3 版:海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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