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秋
《小窗幽记》中有一句话:“身上无病,心上无事,春鸟便是笙歌。”心中无事,是一种平和处世态度,更是一种通透的人生活法。林语堂曾说,“无事”是去除了生命焦渴,像秋天的潭水那样澄明幽静,清澈无染,明白没有挂碍。
如何才能做到心上无事呢?高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曹操,认为唯有杜康能解百忧,可弃心头烦扰,但《短歌行》的最后一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把他念念不忘的心事表达得明明白白。梦中狂书“醉卧千山下,风过谢桃花”的秦观,貌似洒脱无羁了,可他却把被贬厄运的改变希望,暗暗寄托在词牌“好事近”里,亦暴露了词人并非真能心无挂碍。
唯有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虽陋室相伴,但把酒醉在东篱,胸中自有真意,不经意活成了一段千古佳话。有人说,陶渊明的世界太窄,竟然甘心囿于小小的南山之下,明明可以在官场搏一个“鹏程万里”的。而这些人全然不知,南山虽窄,心上的窗却很宽,宽到看淡得失,不觉一丝委屈,穷是穷一点,但不酸,有万丈繁华落地的纯朴,亦有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坦荡。他不再追逐又快又高的贵圈,遵从内心的恬淡选择,或种豆南山,或饮酒作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当真是心无挂碍,豪气冲天!
陶渊明的活法,我一直都很仰慕,不知不觉在生活中烙下了他的痕迹。中师同学20周年聚会之时,一直在贫困小县城蜗居的我,居然被很多一线城市的同学夸赞有一种难得的淡泊情怀。在她们眼里,我虽只是一个小学老师,老天待我倒不薄,父母慈,夫君贤,子女孝,举止谈吐里,无不透露着一种淡泊名利的气韵,想来是因为衣食无忧的家境所致。
作为一名月薪四五千的工薪族,若不去追求档次和奢华,一日三餐,四季衣衫,的确能做到“无忧”。但要说我就此实现了财富自由,那也绝无可能———比尔·盖茨都没嫌自己钱多,还在拼命赚财富,我又怎会因有着几万元的年薪便拥有了云淡风轻的气度呢?
不过是我在心上另开了一扇窗,额外关注自己喜欢的风景罢了。有钱人挣再多的钱跟我没关系,自己挣多少花多少,知足常乐。董宇辉直播带货时金句频出,让网友们纷纷奔知识而来,这横溢的才华才是令我陶醉的风景;梅西家有多少豪宅,我也没兴趣打听,他和妻子几十年如初的甜蜜爱情,一家子的和美温馨,才是我心窗所对的方向。
因为心上另开了一扇窗,我才能如陶渊明一样,背对了尘世的喧嚣,把酒东篱下,只赏南山最悠然的风景,人生四季,皆有惬意的山光照进心窗。
“心中有事三界窄,心中无事一床宽”,即使在春未暖、花未开的寒冬,不少人为着营营小利夜不能寐,我却和着风雨懒睡不知醒。当晨风撩一缕曦光来唤时,酣睡一晚的我,伸个懒腰,心中满是对生命的感恩:我爱三尺讲台两袖清风,亦爱这人间万般有趣———心中有光有热,人生有暖有情,春鸟便是笙歌了。
向着自己喜爱的南山另开一扇窗,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带温柔,不拘囿于世俗的藩篱,我愿沐浴着那道最惬意的山光,快乐如风,自在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