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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拔节声盈耳
  

崔启昌
   晌午时分,村西北方向的集云愈发多了。一阵凉风刮来,不到一袋烟工夫,那堆得蛮厚的乌漆漆的集云随风径直向村子压来。闪电急三火四,响雷急不可待,雨水瓢泼般倾泻而下。  
  小暑过后的雷阵雨来去匆匆,大半个钟头便风停云散、雨停日出了。趁着雨后凉爽,年迈的爷爷拎了马扎,掩门拴锁。随后,趟着村中街面上的泥水蹒跚踱步,推门进院后对我说:“雷雨下得急,地里不涝,可听庄稼拔节的动静了。”
  我的老家是典型的山村,三百来户人家依偎在自北向南流经的“北河”两崖而居,村周都有山梁相拥,村南稍远点是黑松覆盖着的“黄山”。对村里人而言,这座不是很高的山虽然是一处不错的自然风景,但却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它阻隔着山南城里的大小声响,似乎也阻隔了村人们眺望外地景致的欲念。
  躬耕陇亩,丰衣足食。立村六百余年的老家,一辈辈村人淳朴、诚实、向善,既晓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道理,又始终秉持“汗水浇得百花开,耕耘终获硕果香”的传统。村子虽然嵌在凹处,但村人们爱看自己的家园,爱着他们承传的农耕之事。
  我小时候随父母住在外地,八岁那年迁回老家居住。其时,已是半大小子的我因未曾接触过各种庄稼,更不知道米从何处来,面自何方得。爷爷对此颇为心焦。春来,冰河开裂,各色花朵尚未咧嘴儿呢,便牵手带我去教认正在返青的麦苗;夏日,炎阳炙烤,又领我到村西塘湾旁边的菜畦,指导我认知哪些是葱韭、哪些是茄椒;秋天,坡野泛黄,稻谷垂穗,爷爷带我识认之际,还教了我正直做人的道理;冬季,白雪皑皑,爷爷在庭院中放稳木凳,托我站上去,嘱我用双手抚摸拴挂在屋檐下的一串串金黄黄的玉米棒子,并继续絮叨着他的“一粒种子,咋能换得来整棒玉米”的老话。
  在老家,我在父母及爷爷的疼爱与呵护中成长,村里长辈们每每见到我,大都爱夸:等我长大了肯定会懂事识礼,不会给老家人丢脸面。夏季的老家,雨勤水丰,闲暇时长辈们常会嘱咐我,别远离了田地,趁时节正好该亲近庄稼,听一听它们生长中的拔节声响。一次雨后,爷爷真的拎了马扎,趟着泥水进门对我说,等天黑下来,到村西崖的玉米地能听到秸杆“咔吧、咔吧”的拔节动静。
  当晚,星稀风静。好奇心让我急火火搁了碗筷匆匆出门,拉上邻家的同龄伙伴,按爷爷教导一同摸黑钻进了村西崖的玉米地。暑季的玉米秸秆个头已长得高过我们的头顶,正是蓄力旺孕育籽粒的关键时候。我和小伙伴猫在田间大气不出,生怕错过长辈们描述的庄稼“咔吧、咔吧”的拔节动静。因为晌午雨水淋地,过晌炎阳炙烤,夜晚几近密不透风的玉米地湿热难耐,不长工夫我们即大汗淋漓了。此时,玉米地旁边的塘湾里忽然传来一声“咕呱、咕呱”的蛙鸣声,紧接着若干青蛙仿佛一下子被调动起来,蛙鸣瞬间从单声变为“合唱”。如此嘈杂的“噪音”干扰,哪里可辨别得清禾苗的拔节声哟!
  我渴望听到爷爷及村里长辈们描述的禾苗生长时发出的拔节之声。这之后,曾连续几个傍晚结伴邻家同龄者到村南、村北的田地里听玉米、高粱、谷稻拔节生长的声音,也曾在傍晚时分专门到村南的溪水边上,还有村西塘湾上游浅滩处意欲听取芦苇、蒲草、绿荷等植物的拔节声。许是我和小伙伴毛躁且不谙世事,也或许我们年小,抵不了耳边的杂乱声音,这个看似普通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让我始终心心念念。
  成年后,我进城做工。每年暑季庄稼旺长的时侯,我惦念着听禾苗拔节声响这个事。机会一旦有了便回到老家,照例披星戴月或摸黑溜到村周边正茁壮生长的庄稼地,虔诚而急切地想听取长辈们曾经绘声绘色说过的庄稼“咔吧、咔吧”的拔节声……虽然至今未曾如愿,但我在步入耳顺之年时依然坚信着长辈们描述的禾苗拔节声肯定会悦耳动听。
  “农人都有玲珑耳,听得禾苗拔节声”。纵使那禾苗的拔节声再怎么轻微,我断定它最终也会幻化为如丝竹乐声一般,洋洋盈耳。因为在漫长的行进路途上,我得到过疼爱我的长辈们的关心与教诲,我从中悟到了长辈们的苦心。如今,曾经的长辈们大都作别世间,但他们那些曾经喋喋不休的叮嘱依旧在我脑海回响着:人站得再高,双脚也离不开大地;离不了或肥沃、或贫瘠的田园,以及给人以活着希望的一茬茬的青青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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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A4 版:海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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