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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花影两相忘

  代士晓
  窗外风寒,流云轻冉,远山一抹纤纤。室洁兰净,芳气绕鼻端。簇簇攒攒如箭,绿叶衬,新蕊凝禅。蓦然间,千山万水,风月又频传。
  安闲。拈指笑,繁华过尽,瘦了容颜。后续与前缘,秋水长天。旧事若虚似幻,凝眸中,沧海桑田。迷蒙间,尘缘看淡,凭岁月流年。
  冬日午后,小憩醒来,忽然闻到一股细细的幽香,凝眉细思好久,终于记起阳台上的墨兰。赶忙去阳台观望,果然看到数箭兰花盛开。若不是这静远的香气提醒了我,差一点都把这棵墨兰给忘记了。
  贪婪地满嗅着这兰花清雅的芳香,陶陶然开怀而乐,忍不住提笔写下这一阙《满庭芳·兰芽抱香》,来表达内心的愉悦之情、钦佩之感。
  对于兰花,除了墨兰,我所知并不多,只知道年年春节,会有友人抱了大盆的台湾蕙兰、肥硕张扬的各色蝴蝶兰送来,摆放在客厅的角角落落里,点缀 一下节日的气氛。春节过后,那些花儿逐渐萎顿,慢慢显出颓势。于是不再用心洒水呵护,五一前后,花儿落尽,叶子也逐渐泛黄。虽然也有些不舍,但还是找一个周末将其清理到楼下。拥堵的客厅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也清爽了许多。
  台湾蕙兰的花儿虽然没有蝴蝶兰那般硕大,但也是如婴儿拳头般肥嘟嘟的,红黄色都有,一只箭上至少会缀满十数朵,看去非常铺张,想仔细欣赏,竟然无从着眼。查阅相关资料,获知蕙兰又称虎头兰、蝉兰、夏兰,为兰科兰属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其品种众多,花瓣大,色彩艳丽且花色多,有红、黄、绿、白、粉、紫和各种过渡色及复合色,花茎直立而坚挺,花期较长,可盆栽或供作鲜花,深受消费者喜爱。然而,同样作为消费者的我,对这健硕肥大的蕙兰却谈不上喜欢,在春节期间,摆放两盆蕙兰,营造一下热闹快乐的气氛,未为不可,若当做案头几上的清供摆设,时时赏玩,刻刻对视,则绝对不可能选择她。
  对于花朵更为庞大的蝴蝶兰,我的感受亦复如是。你看,人为弯曲的数只花箭,卑躬屈膝地朝向一个方向,每一支箭上都夸张地开满肥厚的花儿,虽然确如蝴蝶展翅一般,但如此巨多的“蝴蝶”拥挤在一起,恰如浑身上下挂满绫罗绸缎、珠宝吊饰的女人,并不能给我以美感,反而有些反胃。曾经到朋友的花棚中去看花,足有十多亩地大小的花棚里,连成一片的花架上满满当当塞了数万盆蝴蝶兰,她们千人一面地弯着枝干,满缀着或红或黄或白或紫的大花,那种夸张的气势,浓郁的香气,让人心胸憋闷、头晕目眩。这简直不是花的海洋,而是花的蜂阵!看得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朋友见我这种反应,颇有些不解。据她说,这数万盆蝴蝶兰,春节期间会被大家抢购一空,有时候她想留下几盆自己欣赏都不可能。“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卖花的女人没花赏。”她冲我眨着大眼睛,有些调侃地说,语气里充满的却是无比的自豪。
  的确,这是个张扬的时代,当然需要张扬的花儿来点缀。尽管蝴蝶兰的价格贵到一支箭要卖八十到一百块钱(一般来说,一盆蝴蝶兰至少会有六支箭以上),可还是有众多消费者趋之若鹜地疯抢,甚至连花棚老板自留的花都要抢购回去。我想,大家抢回去的,已经不再是蝴蝶兰花了,而是一种身份和面子。
  相对于台湾蕙兰和蝴蝶兰来说,墨兰的待遇就没有如此之高了。朋友的花棚里也有几十盆墨兰,但都被堆在角落里,上不得花架。她们仿佛也认可了这种待遇,狭长的叶子旁若无人地光润着,青白色的叶脉清晰可见,恍如柔弱女子腕上细小的血管,又如古代仕女搭在胳膊上的翠绿飘带。因为娇嫩柔软,无风也会窸窸窣窣地摇动。难怪古时有诗人单单吟咏墨兰的叶子:泣露光偏乱,寒风影子斜。俗人哪解此,观叶胜观花。
  墨兰又名中国兰、报岁兰,本来是生长在林间泉下沟头谷间的,也见于常绿阔叶林或混交林下草丛中,一汪清水即可使其叶片旺盛花朵清丽。近几年来,墨兰越来越受到人们喜爱,在花卉市场中也是比较名贵的花种,因而很多花棚老板便投其所好,在花棚里养植墨兰,以图暴利。不过,相对于蕙兰和蝴蝶兰来说,墨兰的市场,则小得多,所以我的那位朋友并没有大量养植,只有那么几十盆待价而沽,她也懒得精心打理。
  相较于蝴蝶兰和蕙兰,墨兰的花朵就显得非常内敛,而香气也静远得多。你看,青绿的纤弱花箭上,孱弱单薄的褐色花瓣灵动地飞翘着,给人一种随时都要翩翩起舞的感觉——— 据说,戏曲中的“兰花指”就是艺人们受了墨兰花的启发而造型的。娇黄的花蕊像极了婴儿柔嫩的舌头,被几片花瓣包裹在其中,含羞带笑的娇俏着。含而不露的秀美与清雅,甘于寂寞的娴静与淡泊,不媚世俗的端庄与沉静,都在这灵动的花朵与柔嫩的叶片中彰显无遗。与其他花相比,墨兰的花算不上艳丽、富贵,但与它特有的深绿如剑的叶片相伴,更显出它的清高淡雅,让人观之而敬仰,心灵受到洗礼。清人区金策在《岭海兰言》中赞墨兰道:“花必出架,叶必莹润,香必静远,此三绝也。”“墨者不白,白者不墨,墨者其名,白者其实,墨而能白,人油我清,漫而不缓,兰德斯馨”。这大约是我读过的赞美墨兰不媚世俗、甘于孤独,清清风骨的最恰切最高贵的文字。
  想起年少时那些彼此视对方为水源的朋友,如今各自孤独,天各一方,像这墨兰花一般,沟头谷间各自生长,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有来往,但心底里一直惦记着,念叨着。一日忽然得见,情谊仍然如少年般炽热甘醇,于这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社会中,带来一股清雅的凉风,恍如这墨兰的馨香,让人不酒亦醉,身心陶然。
  数日前闲翻书,无意中看到纪晓岚与朝鲜汉学家洪良浩之间的友情,虽然他们之间远隔万水千山,几年甚至十几年不得见面,且种族不同,文化不同,但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牵挂,千里神交,视为知己。那一份毫无利益掺杂的友情,如这墨兰的馨香,跨越时空温暖着我的心灵,让人读之动容。而与纪晓岚同朝为臣的刘统勋等人,虽然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很深厚,但却没有他与洪良浩之间那般真纯,甚至时而有龃龉的事情发生。这样看来,甘于孤独远胜于集体扎堆。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相忘于江湖的境界,或许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最完美法则。
  静坐于光阴两岸,相视一笑,人面花影两相忘,只留馨香满心田,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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