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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沐青
  爷爷坐在夕阳的光影里,双肘顶在两膝上,弯着腰,低着头,似乎叹一口气,便能噗噗地激起一地的尘土。
  爷爷在别人眼里是和蔼可亲的、平和爽朗的,但我知道,他灰心、丧气、孤独、无助。没错,我看出来了。我从他面皮的笑容下面、从他混浊的眼神后面看出来的。他对未来是充满沮丧的,虽然他有六个孩子,大姑二姑三姑四姑五姑,还有我爸爸。
  我妈说,男人奶头长了没福份。夏天里爷爷穿着的确良的白衬衫,透过白衬衫我仔细看了,他的奶头有我一小指长。
  第一个奶奶(姑且称为奶奶吧),还没进门就得痢疾拉死了。第二个奶奶,也就是我五个姑和我爸爸的亲娘,在我姐姐刚刚两岁、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得了不治之症(或许是癌)死了,据说死时连最粗的针头都打不进去,肌肉僵硬得把针头都顶弯了。那时候我五个姑中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七岁。
  我妈唏嘘着说:他没福啊!我也没福!老嫂比母,我拉扯你们五个姑长大成人,烙的煎饼摆起来能绕地球三个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良心的一个也不回来看看我这老嫂子。
  又转了话头:也不怪她们,要怪就怪那个年代。各自挣了命地活。没钱,谁见了谁怕,谁见了谁躲!
  我妈拍拍我姐的手:妮啊,你们可得好好学习,给妈争口气!
  我姐晃晃身上背的弟弟,他睡着了,口水掉落在她的脖子里。她对着我妈狠狠地点点头。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再看看我:你出生的时候,你爷爷跳着脚在院里骂,绝后了,要五保了。我气不过就趴窗棂上顶了句嘴,要五保也是我们五保,你五保不了,还有我们养着你哩!
  爷爷勃然大怒,把盛着玉米糊糊的青花粗瓷大碗摔了个粉碎。快下崽的黑狗去舔糊糊,被我爸一脚踢到窗子下边的月季花丛里。一家人忙着给黑狗接生。我妈饿得发慌,自个儿起床弄了碗盐水白菜,结果从此落下个拉肚子的毛病。而我寒冬腊月被扔在炕头上,冻得脸和屁股根儿一样青,也落下个一冷就青脸的毛病。
  我恨恨地点了点头。
  我妈又看着我姐背上的我弟,又是满足又是自豪地说:你弟是干大事的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妈神秘地说:你爷爷当了一辈子村支书,就干过一件亏心事儿。你爸结扎的时候他给卫生院送了两条“大前门”,求人家“手下留情”,这才有了你弟!为了你弟,你爸在党委的工作丢了,家里的一辆自行车、两把不锈钢暖壶都被没收了。可你爷爷高兴啊!你弟出生那天,你爷爷步行十五里去割了肉、买了鞭,放得那个响来!
  小子,妈以后享福就靠你了!
  我弟在睡梦中叭嗒了叭嗒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听我妈念叨,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事实:
  如果不是爷爷去市里开会,逢大雨住在同为村支书的我姥爷家,两个革命同志一夜间为我爸妈促成了一段革命婚姻。那么我们姐弟三个是有可能跟着我妈这个城里姑娘过上城里人的日子的;
  如果不是爷爷撕烂了爸爸的参军表格,我们姐弟三个也是有可能成为“军二代”的;
  如果不是爷爷把爸爸的招工名额大公无私地给了同村董瘸子的二小子,我们姐弟三个也是有可能成为工人子弟兵的;
  如果不是我弟这个“漏网之鱼”出生,我爸还在乡党委继续干下去的话,我们姐妹两个也是有可能成为“官二代”的。
  这些长吁短叹的矛头大多指向爷爷。我爸恨他当年的横刀立马,断了他的阳光大道,所以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时间长了,我从心底里便生出了一份虚荣,走在路上头不自觉地扬高了,说起话来也开始文绉绉的,这可能都缘于我自认是个没落的贵族,即使没落了,但与生俱来的贵气还在。我问我妈,你说我爷爷要是知道我能靠写字赚钱了,会不会高看我一眼?我妈说那当然了,你爷爷一辈子最尊重文化人儿,可惜你五个姑和你爸都不成器。
  当晚我做了个梦,爷爷穿着白的确良衬衣、灰粗布中裤,挑着水桶远远地走来,笑眯眯地说,你行啊,二妮。
  爷爷从村支书的岗位上下来之后曾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虽然走在街上人们还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叫一声老支书;虽然开党员代表大会他还是坐在第一排,有时候还作表态发言……但是不一样了。最显而易见的就是逢年过节来家里的人少了,以往拎着两瓶白酒、抱着一只绑了翅膀绑了腿的鸡、夹着用报纸裹三五层的一条烟的人还是熙熙攘攘,但都转到井台北边那条路上去了。
  井台北边是新任村支书的家,我家住在井台南边。
  第二年,那些人又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像两路忙碌的分工不同的工蚁。原因是爷爷拿起了他的毛笔,谁家的大门能贴上爷爷写的春联,谁家就备有面子。爷爷方正的脸一夜一夜在灯下如百龄的树干,干巴而沧桑,似乎泡在最清澈的泉水里也泡不开那些皱褶、用最红的烙铁也难以熨平那些皱褶。而一到了白天,那些皱褶却绽放如秋日的菊花,爷爷把拎着白酒抱着活鸡的乡邻迎进屋,找出一套写好的对联,一幅幅铺在桌面上,很认真地向他们讲解对联的寓意,再一幅幅分门别类,贴大门的“花开富贵,竹报平安”,贴二门的“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事多”,贴猪圈的“六畜兴旺”,贴自行车的“出入平安”,贴平板车的手推车的、水缸的、床头的“小酉字”。
  “都认准了?可不能把六畜兴旺贴炕头上,丢我门头哩!”爷爷千叮咛万嘱咐。
  临了,乡邻把白酒和活鸡死活塞爷爷怀里,爷爷死活把白酒和活鸡再塞回去,还要随手在桌上抓几块水果糖揣来人口袋里,“回去给孩子们吃”。
  我和弟弟脸色铁青,也是冻得也是气得。抻了一晚上对联,一人赚得一块糖,别人白得了对联还赚好几块糖。
  全家人都忿忿的,特别是爸爸。平时脸色就不好看,这个时候甚至有几分狰狞。爷爷的脸便成了一块枯木桩,上面只差长出几朵黑木耳来。
  爷爷和爸爸不对付。两人彼此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彼此在面上从年头掐到年尾,谁也不肯给谁个笑脸。
  “真以为自己跟个事儿似的,别人前头对你笑,后头骂你彪(傻瓜)!”
  “老子怎么生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早知道就一把掐死你!”
  一说这个我爸火了。早年我爸犯癫痫,死过去三回又缓过气来,最后一回,医生板上钉钉地说没气儿了。爷爷安排二爷爷抱着爸爸扔到山沟里,二爷爷不舍得,走半路上拍打了一阵,结果我爸一口气又缓过来了。
  “你早把我掐死了!是二叔把我从山里捡回来的!我亲爹就是我二叔!”
  爷爷摸起铁锹作势就拍:“找你亲爹去!”
  终于,我爸在井台边给爷爷盖了两间土坯房,围了一个院子。家里的黑色恐怖这才得以缓解。
  “去,挑几样菜给你爷爷送去!”爸爸咋呼我或者我姐。
  “你就不能自己送过去,顺便问问他爷爷工分领了吗?”我妈说。
  我爸把眼一瞪:“你就知道惦记那几个工分!要问自己问去!”
  “大妮上高中,二妮上中专,三子也要上初中了,角角落落里都要钱,不凑巴凑巴怎么过?三子去,给你爷爷送饭!”
  我弟颠颠地端了碗,往南出了二门,往东出了大门,再拐进爷爷的南门。
  弟弟变声期不男不女的尖叫声自那边院子传了过来:“爷爷,吃饭了!”
  不一会儿,弟弟像在战场立了二等功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卷钱。
  那些年里,爷爷像一匹壮硕的老马,大声说话,大声放屁,大口吃饭,大步走路,每一步都踩得大地咚咚作响。他有一块手表,却从来不用。他的时钟就是太阳,不管春夏秋冬,太阳出来就挑着担子出去,太阳落了就披着余辉回来。有时他在菜园,菜园里的每一块土块、干粪都被他捏得细细碎碎,园里的菜是全村长得最壮最好的。有时他在工地,村两委为了发挥他的余热,给他个村民小组长的官,他卖力地带头沤绿肥,把粪堆修得像港口贷场的矿堆;他一丝不苟地记工分,谁想偷奸耍滑绝逃不过他的法眼。
  常到我家喝酒的王疤瘌偷偷给我爸递话,你家大叔就差毛主席给题词了。
  我爸回家蹦着跳地骂:你少出去丢人现眼!
  爷爷把铁锹锵在新铺的水泥地面上当当响:老子没吃你一口没喝你一口死了也不用你摔老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没过几天,爷爷被在城里开自行车店的五姑接走了。
  我暑假里去了一次。在市场头上远远看见爷爷一腿弓着一腿蹬着,撅着屁股正在给自行车打气。末了,含着笑脸对人家点头哈腰像一只不停啄米吃的母鸡。他拿着打气筒到墙根坐下,又对修理工含着笑脸。修理工面无表情地指指后胎,他赶紧又提着打气筒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
  他走路轻手轻脚地好像怕踢着什么东西,说话含在嗓子眼里一点点往外挤好像怕吵着了谁。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遗传了爸爸坏脾气的我顿时暴跳如雷,一边哭一边挖苦五姑:你孝顺个屁!我看你是让他给你当奴隶来了!
  五姑气得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我的口不择言。
  爷爷听见了我的话,依旧像我小时候一样,没正眼看我,却放下了打气筒,小心翼翼地对五姑说:我在这啥也不会干,二妮那脾气来了也净给你添麻烦,要不我明天送她回去吧!
  爷爷送我回家,自己也没再回五姑家。二姑的公公包了片虾池,爷爷去看虾池,管住不管吃一个月给1200元,爷爷挟着铺盖卷就去了海边。
  三姑一家从东北迁回来,去虾池的小屋看爷爷,然后哭着回了二姑家,指着鼻子骂她是资本家连亲大大(山东话,爹)都剥削,还摔烂了她家一只铁锅。二姑嗷嗷地哭,说大大把钱都给了哥了。
  三姑把爷爷接回家,两天一顿肉、三天一只鸡,爷爷一个月内胖了两斤,脸也白了,皱纹似乎也平了些。我妈说你爷爷一辈子没享过福,终于也过了几天好日子。接着我妈瞪我爸一眼:谁跟你在一块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我爸嗤地一声:我是他的江山,他早晚要回来!
  中专毕业后,我考上了电信局。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给家里装了部电话,我特地让爷爷接电话,我说你等着我赚大钱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爷爷在那边嘿嘿地笑了几声,问是正式的不?我一下子蔫了,我说现在都不兴正式不正式的,我要是不想在这干了就炒了电信局!
  放下电话,我心虚得有点脸红。我在电信局里的身份性质有些尴尬,是一个衍生的词汇,叫做“委代办”,处于正式工和临时工之间,在市局有个登记,没有五险一金,每月三百大洋。这月花了二百块给家里,剩下的一百块只能每天吃盐水白菜叶了。
  在电信局工作满一年的时候,本家一个在外地当大官的大爷回来了。爷爷作为硕果仅存的长辈之一受到了亲切地接见。据我妈说其他三个爷爷出来的时候都黑了脸,说我爷爷“鬼”,最后才说话,一说话就提了个大要求,让大爷给我安排个正式工作。
  初冬,我生日那天,我正式到某事业单位去报到。下班后专门给爷爷买了烧鸡。回家后他没在家,我问我爷爷呢,我妈说让你三姑接走了,你爷爷现在不馋鸡!
  有了好工作,似乎就顺其自然地找了个条件好点儿的对象。我和对象每次回来给爷爷带酒带点心,爷爷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的。我跟我对象说,我爷爷第一喜欢我弟,第二喜欢我姐,最不待见我。我对象说,别瞎说,不待见你能给你找工作?我说那工作本来是我姐的,我姐考中专没考上,只好上了高中又上大学,要是她先毕了业,这工作就没我的份儿了。我仰天长叹,使劲眨巴眨巴眼,眼泪又憋回了肚里。
  是不是全天底下的老二都不受人待见?
  我对象说,我待见你。
  结婚的时候,爷爷在前面小跑着给婚车开道。快八十的人了,走起路来还是咚咚作响。
  有天我接到电话,是我姐打来的。哭得不像样子,说你快到市医院去看看爷爷吧,快不行了。我说你哭个屁,爷爷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姐说爷爷夜里从三姑家的炕上摔下来了,早上发现时身子都凉了。
  我打了辆出租往医院赶,边哭边让师傅快点。红绿灯时一辆电动三轮车在前边磨磨蹭蹭,我说师傅你把他拱沟里!师傅看了我一眼,我说大叔麻烦你快点,我爷爷快死了。师傅一脚油门踩到底,闯了两个红灯。下车时我掏二百块钱给师傅,我说这钱你拿着交罚款。师傅冲着我背影大声说,嫚儿(姑娘)来,人老了都得走,想开着点儿。
  我气得差点回去把钱拿回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不是你爷爷!
  我姐果然大惊小怪。我跑到病房,爷爷好端端地躺那儿呢,身上盖着白布单,但没蒙着头。我松了口气,白布单蒙头上才是死了,我爷爷还活着!
  他半身不遂,躺医院里一天花掉两千多元。
  爷爷不会说话了,他用会动的左手在满屋子人当中指着我爸。我爸靠过去,耳朵贴在爷爷歪邪的嘴上,爷爷一把拽住了我爸的领口,把我爸憋得满脸通红。我看见爷爷的嘴一裹一裹,屋里安静得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我却听不见爷爷说了些什么,我妈和五个姑也是一脸茫然。我只听见爷爷急促的喘息声从嘶嘶地胸膛到喉咙,又顺着鼻管吹到氧气瓶里,瓶里的泡泡好像多了。片刻,我爸说:大大想回去。
  爷爷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脸色平静了很多。五个姑扑上去:大大呀,你是不是疼钱啊!有我们哪。
  五姑说:大大,我有钱,有的是钱,你安心在这治啊!
  爷爷瞪着她,一时喘不上气,脸憋成了青紫色。幸亏我姐机灵,赶紧叫了医生。
  爷爷又回到了井台旁的两间土坯房里,原来从不踏进这院的我爸每天给他送一日三餐,给他端屎端尿。初始爷爷见他来了就不肯大便,我妈来了他又不好意思。我爸说,让他憋着,看他能憋多久!三天下来,爷爷脸憋得青黑。爸爸在大椅子中间抠个洞把爷爷抱上边,爷爷努力了半天,累得只剩往外出的气儿。爸爸拿个马扎坐他旁边,嘴上绑个口罩,手就伸到了椅子下边,一边抠一边骂骂咧咧,早知道这样你当初掐死我算了!
  爷爷在床上瘫了六个月,后来多少能说几句不完整的话。我和我姐我弟过去,他看看我姐,说大妮瘦了别心疼钱,多吃点好的。对我弟说,三子是名牌大学生,有出息!你去大队,我挣的工分还没兑钱,都是给你的。他又看着我说,别给你大爷丢了脸。
  我委屈到内伤。
  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次接到家里的电话我都心惊胆战。终于有一天夜里,我妈打电话说,明儿回来吧,你爷爷没了。
  院里扎着灵棚,我爸一身重孝,忙这忙那嗓子都哑了。爷爷穿着一身清朝官服横躺在屋里,装扮搞笑,神色古怪,好像王晶拍的“僵尸叔叔”,我突然想笑,又笑不出来。
  村治丧委员会的老光棍老周头在外头大声喊:客到!
  五个姑以及其他女亲戚们仿佛听到冲锋号一般,高一声低一声呜哩哇啦地哭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左看右看,哭得稀里糊涂的我姐拉了我一把,我赶紧低下头,肩头也耸动着,眼泪却没掉出来。
  直到六个男丁抬着棺材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一众女亲戚们哭倒在地,我问我妈他们这是干什么去?我妈唱曲儿似地哭,我的亲大大啊,你就这么走了啊!你留下我们可怎么活啊!我的亲大大啊!
  我姐说:你哭啊,爷爷要下葬了。
  我的头一下子懵了。我爬起来就追了上去,我妈说二妮你干啥!
  我扑上去抱着棺材,眼泪像决堤一样汹涌而出。我一句话不说,就死命地趴在棺材上打坠儿。我绝不能让他们把我爷爷埋在冷冰冰的土里。
  我爸上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给了我两个耳刮子,把我打得耳朵嗡嗡直响。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又把棺材抬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我老做梦,梦见在菜园里爷爷刨沟我点种,他一边笑一边对我说话。我跟我妈说了这事,我妈说你这孩子不是让你爷爷附着了吧,你一个女孩子把你野的,怎么敢去碰棺材!我妈在七月十五偷偷替我烧了份纸钱,让我爷爷别再找我了。
  我没告诉她,我现在还是经常梦见我爷爷。
  爷爷的未来是沮丧的——— 那只是年少时我的想法。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他一直挣扎着、努力着,就是因为他觉得眼前虽然黯淡,未来还是会有希望的。就是这样,眼看着的希望,往往碎了、散了;希望不知何处,却又悄无声息地发芽、浩浩荡荡地开花,眼看着眼看着收获了满地的果子。
  我想爷爷要是活着该多好。看看他的六个子女,生活都好了起来,不用那般挣命了。我们这一代也都结婚了还有了下一代。我爸一边喝烧酒吃毛豆一边说,你们都是你爷爷留下的毛毛根儿啊。我妈说爷爷一辈子最敬重有文化的人,周围的人都说我写的文章能上报纸上杂志老有文化了。我好想把我写的字儿拿给他看、读给他听,好想听他亲口对我说一句:你行啊,二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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