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倩
下雨了,我拉着五岁儿子的手往家赶。雨点砸在伞上噼里啪啦响,我急着躲开路上的水洼,裤脚却已经湿了一片。
“快点儿,一会儿全身都要湿透了!”我催促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想必是工作群里又有了新消息。
儿子却突然挣脱我的手,咯咯笑着跳进一个大水坑。泥水溅起来,他的浅蓝色裤腿瞬间染上斑斑点点的泥浆。
“哎呀!你看看!”我赶紧把他拉出来,手忙脚乱地掏纸巾,“今天刚给你换的干净裤子”。
儿子仰起脸,雨水顺着他红扑扑的脸颊滑落。“妈妈”,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水坑在和我玩游戏呢!”
我擦泥的手停在半空。可不是吗,每个溅起的水花都像在欢笑。而我刚才只顾着计较裤子的脏净,却忘了雨水原本的模样。
他拉着我的手指向水面:“妈妈你看,每个水洼里都有一个天空!”我低头看去,浑浊的水面上果然倒映着灰白色的天光,雨点落处泛起一圈圈涟漪,把天空揉碎了又拼起。
儿子又蹦跳着去踩另一个水坑,每一个水花溅起都伴随着他银铃般的笑声。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不也最爱在下雨天踩水玩吗?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水坑是讨厌的、脏的、要避开的东西了呢?
路边,几个麻雀正在湿漉漉的地上跳跃,时而低头饮水,时而扑棱翅膀,对这场雨毫不在意。它们才不管地上是干是湿,照样过得自在。
我放下一直紧绷的肩膀,任由儿子拉着我的手在各个水坑间跳跃。雨水还是那个雨水,水坑还是那些水坑,但看着儿子灿烂的笑容,我突然觉得这场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回到家,我给儿子换下湿衣服时,发现他裤兜里还装着早上捡的小石子、一片枯树叶和半截粉笔。这些在我看来是垃圾的东西,却是他眼中的宝贝。
晚上躺在床上,我听见雨还在下。忽然想起儿子那句话——— 每个水洼里都有一个天空。
我们大人总是这样,只顾着低头赶路,担心雨水打湿衣裳,却忘了低头看看,每个水洼里都盛着一片天空。烦恼还是那些烦恼,日子还是那些日子,但若学会蹲下来,从孩子的眼睛看出去,最浑浊的水洼里也能看见天光。
儿子教我的人生哲学就这么简单:天上下雨,地上就有水洼,水洼里自有另一重天地。就像他裤兜里那些“没用”的宝贝,在孩子的世界里,每一样都闪闪发光。